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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不经意间听见下乡的知青之间就是这么说的。话在嘴边,却哽在喉舌。嘴一张却说:”你吃了啥?鸡舍里还有一只鸡呢,明天让妈炖了给你吃。”
金媳想说:“今天吃了三顿冷生饭,你妈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可她却怕育德不信并说让她忍忍的话,她只能说:“吃了,我感觉我差不多了,后面我想和你们一起吃饭。小活我可以干了,明天不用单独给我做吃的。”
育德好像猜到了抿了抿嘴唇:“行,我一阵和大说一声。”他伸手摸了摸家玲的头。
家玲停下吃奶的动作睁开未经世事的眼睛,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叫爸爸又或者是妈妈,育德赶紧把脸靠近说:“玲娃说啥,是不是在叫爸爸?”
育德回到上房,把金媳以后想和大家一起吃饭,不用金母单独做饭的事告诉了金父。
金父却不答应:“那不行,上回流产,这回月子要吃好后面才能怀的稳,咱金家就靠你开枝散叶了。明天让你妈把圈里的那只鸡炖了,给岁福妈补上。”
坐在旁边的金母听着金父的话放慢了夹菜的动作,撂眼看着金父。她心里有很多话却什么都没敢说。
饭后金父点上烟,育德走进西屋:“岁福妈,大说让你再缓缓,我没有兄弟,岁福也没有兄弟。”
金媳低下头:“岁福大,要明天还让你妈给我端饭的话,以后就再找一个女人给你生吧。”
育德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妻子:“你咋这样说话?”
金媳轻轻地拍着家玲的背叙述着回忆:“二婆那天是因为和你妈吵架了,声音太大我听得清楚。
估计连邻居都听见了,你妈在厨房偷吃二婆给我炖的肉,被二婆看见,说了她几句。她看你们都不在,和二婆顶嘴,二婆气不过,就走了,然后踩空的,当时我还以为是石头落下去了。”
育德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有些差劲,但未想到坏到这个程度。他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甚至毫无反常的妻子:“你咋不早说?”
“说什么说了有用吗?说了二婆就能活过来吗?”
育德感到心里有些犯堵,他现在就想找母亲质问,走出西屋,,站在上房门口想踏进去,又收回了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去,再抬手锤自己的胸口。他做足了准备,抬起脚跨过门槛,站在门口又挺了挺身板才说话:“妈,明天开始你不用再给岁福妈做饭了。”
金父金母同时看向了儿子,二十六岁,第一次不听父亲的话。金父诧异的看着育德:“你咋了?”
育德捏紧双手:“大,你不要管。”
金母坐在炕上,左右看着这对父子,她清楚的知道,又一个人知道了二妈的死因,金父嘬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儿子长大了。”
金父的眼里充满了惆怅和欣赏,欣赏他比自己更早的敢于反抗也惆怅他以后越来越不需要他这个父亲来做决定。
金媳把家玲绑在背上,裹上被子,从大门出去绕道平缓的路去了二妈家,拿着黄纸跪在二婆家的大门口,残阴破晓使金媳大胆的跪在门口,不用害怕被村里人看见。
她从悲恸中越发的伤心,一把一把的抹泪,她不敢哭出声,她还没出月子,没资格祭奠过世不久的长辈。可这份情,她不得不这么做。
哪里管得了什么烂七八糟的女人不能拜祭的规矩。她知道感恩,她心想,等出了月子,她一定要把二婆家里好好打扫干净。
身后的家玲开始哭了,她才意识到,她出神的有点久了。擦掉眼泪侧着头朝身后说:“玲娃啊,没有你二太太,咱娘俩命都可能没了。”家玲好像听懂了,变得很乖。
天完全亮了。
金媳背着家玲回去,刚好赶上个早饭。金媳手杵着膝盖,攀上三台石阶,扶着门跨过门槛,金父正盘腿坐在炕上喝早茶,金媳礼貌叫了一声大。
金父点了点头,金母端来热拌猪耳丝、油茶和馍。拌猪耳丝里面红光点点,像熟落的花椒,在自由的位置生机盎然。金媳看着菜拿起筷子又放下,把馍掰碎泡进油茶里。
她看了眼育德,又看了眼金父,再看金母。凉拌猪耳丝很好吃,直到盘子空了,没有一口属于她。午饭是面条,晚饭炒了土豆丝、豆腐,满盘红彤彤的。
金父夹了一筷子倒吸一口说:“你这两天炒菜放这么多辣椒?冬天天气本就干,吃这么多辣椒都咳嗽熬药吗?金母心里闷哼不平嘴上却说:”豆腐和洋芋丝不放辣椒不好吃,之前炒菜也是这么放的。”
育德没有说话,拿起馍从中间掰开,把土豆丝塞进去,大口大口吃起来。金媳看着桌上的菜,自顾得从暖壶里给自己碗里倒了一碗开水,然后泡上馍吃了。
出月子的第一天,金媳如释重负。踏进厨房打算给自己做一份白菜炒粉条,先把粉条用温水泡上,再把白菜拌和白菜叶分开切,先炒白菜拌,加点盐和调和,再加入白菜叶,最后放入粉条,稍微润一点醋进去,再滴入几滴酱油。这道白菜炒粉就出锅了。炒好菜放进槃笼,再拿点馍,把家玲包好,背着家玲,拎着槃笼,径直走向二婆家。
推开门,打扫上房,屋里没有生火,阴冷的让金媳不禁打个寒颤。她把菜拿出来摆在桌上,跪在桌前,磕了三个头。家玲突然嚎啕大哭。金媳没有安慰只是心里祈求孩子不要哭了,可家玲哭得更大声了。金媳无奈,来不及打扫其他房间,收起菜回家。
刚进院,金母站在上房门边阴阳怪气:“刚出月子,大清早炒个菜,拿到哪里去了?”金媳没有回话,金母紧脚跟在身后,金媳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我去二婆家了。”金母站在原地,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
晌午的饭金母毫无动静,金媳做好饭等着金父和育德。金父夹起一筷子:“还是岁福妈做的饭好吃,咸淡适宜。明天我和育德就不回来吃了,公社的大锅修好了。”
晚上金媳炒了土豆片,猪肉炒白菜,烧了白面糊糊。饭后金媳给家玲喂过奶感觉很困,或许是今刚出院子做家务还不习惯,又或许总感觉有个人在叫她,便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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