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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魂断巴山 二十八（第1页）

第五章魂断巴山二十八

耿直是被渴醒的。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自己跋涉在一片大沙漠里，四处是茫茫的沙海，不见一点绿色，更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除了在天上盘旋的，准备啃食自己尸体的巫鹰。这里就像生命的禁区，这里就是死亡的海洋。天上没有一朵云，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有的只是干燥，酷热，和浓浓的绝望的味道。

他肚中饿得要命，口中焦渴难当，可他不能放弃，妹妹玉莲正在遥远的天际受折磨，在等待他这个唯一的亲人去相救。他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坚定地向前走着。火辣辣的太阳毫无遮拦地烤着他的肌肤，皲裂处似乎有种痛苦过后的舒服，鼻端甚至可以嗅到一种烤肉的香味。舌头早已麻木，仿佛已经烤化在口腔中，和牙齿融合在一起，就连牙齿相信也已经被烤成了碎末。脚上有没有鞋，他早就不再关心，因为他现在所有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热和渴，他连饥饿也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只知道不停地向前走，一直向前走，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

终于，远处出现了一片绿色，一个塞外小城出现了。那里有洁白的蒙古包，有干打垒的小院，有高高的城墙，有无数的牛羊在湖边吃草。许多头缠白包头，身穿异域服饰的男女，在那里忙碌着。他坚信自己闻到的，一定是马奶子酒的清香，和手把肉的醇香，他甚至还听到了奶茶壶里的“咕嘟”声，还有吃手把肉的“跐溜”声。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失去知觉的双腿此刻却有千钧重。“扑”地一声，他再次摔倒，却再也没能爬起来。心中大骂那些文人，什么“看到希望精神一振”，“想起了使命浑身忽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还有什么“勇气倍增”、“潜力迸发”等等，纯粹都是放屁。如果有机会，他一定将那些夫子绑到这里来，也让他们感受一下，领略领略饥渴交加和绝望的滋味。当饥饿得恨不得吃掉自己的手，干渴得恨不能喝自己的血的时候，倒要看看他们如何“精神一振”，如何“有使不完的力气”，更是如何“勇气倍增”的？想想那时候的情景，耿直真想大笑一场。可是他已经笑不出来了，只是拼命地想向前爬，然而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绝望地在心中大喊：“玉莲，哥无能，救不了你呀！啊！！”，猛地心中一痛，眼睛张了开来。

蓝天上白云朵朵，不时变换着模样，一会像仰首嘶鸣的骏马，一会又变成了奔跑的雄狮。一阵阵微凉的风吹过，树叶便“刷拉拉”地响个不停，伴随着偶尔划空而过的雄鹰身影，绿，蓝，白，黑，耿直终于明白自己依然活着，只是口渴难忍，甚至连口唾沫都没有。

“施主醒了？”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耿直吓了一跳，忙起身望去，看见一个年轻的僧人盘膝坐在那，双手合十，微笑望着自己。

“师傅请了。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怎么回事？”耿直边还礼，边焦急地问道。

“这里是鸡鸣寺的后山，施主晕倒在来寺的路上，是贫僧师傅救了你，命我在此等候施主醒来。”

“哦，真是多谢了！不知救我的是哪位大师？现在何处？”

“贫僧师傅嘱咐，一旦施主醒来，必定焦渴万分，请先喝了这瓶白鹤井水，随贫僧回寺再谈。”说罢，递过一瓶水，示意耿直先喝。

僧人这一说，耿直只觉口中万分的干渴，接过水，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这水清凉甘甜，直透肺腑，就连头脑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多谢师傅。那就请前面引路，待我去拜见救命恩人。”说完，拱手施礼。

那僧人也不多言，点头前行。

下了山，不远处就是一座巨大的院落，占地面积达千亩以上。寺门高大，门楣上“鸡鸣寺”三个大字金光闪闪；两边是烫金的石刻楹联，上联是“圣集灵犀象吼鸡鸣歌盛世”，下联是“佛登胜地龙吟天晓颂升平”。寺门前，左右各有一尊石刻雄狮坐镇，与百级石阶相烘托，平添了许多庄严肃穆。

进入前院，年轻僧人径直将耿直引到长廊左侧的一间禅房内，并施礼告退。禅房里，一位花甲老僧正悉心泡茶，头也不抬，只是请他就坐。盘膝静坐，耿直悄悄打量这位高僧，直觉慈眉善目，穿着朴素，一点也没有那些常见的所谓高人的傲慢和无礼。

“施主命大福大，福泽深厚，想必平时行善较多。尽管有时过于苛刻，但无甚大碍，不然此次定然难逃厄运。”老僧始终没有抬头，只是语声平和地说道。

“敢问大师法号？耿直在此谢过大师救命之恩！”闻听老僧对自己的评判，耿直心中震惊万分，素昧平生，却如亲眼所见一般。耿直忙起身肃立，双手合十，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不必多礼。老衲知悔，请坐。”说完，给耿直面前的茶碗斟了半碗茶，并抬手相请。

耿直无心饮茶，略略一端，急忙放下，拱手问道：“不知大师能否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耿直着急，知悔大师便简单地说了一遍。

原来，知悔大师清晨离寺，准备去看望一个多年的方外知交，不想在路上得知对方出远门，便失望而归。在回寺的路上，看见两三个面生的人抬着一人，神情慌张地往集镇赶。本不想多事的知悔，就顺着路边行走，谁知三人中其中一人突然跌倒，抱着肚子大声喊痛，还不住打滚，被抬着的人也跌落在地。另外两人见此情景，一下慌了手脚，顾不上管别的，撒腿便跑，很快没了踪影。等知悔大师回过神来，连那个突然发病的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倒在地上的，就是耿直，只是当时的他，肤色焦黄，嘴唇干裂，浑身滚烫，已经处于重度昏迷状态，若不及时施救，恐怕性命不保。知悔不敢耽搁，急忙央求两个过路之人帮忙，把耿直抬回寺院。知悔大师见识广博，一见耿直的情况，便判断他是中了剧毒，并且是极难救治的热毒“雷神笑”。

此毒是清初秦川周家的独门毒药，无人能解，除非是能得到周家的解药。据说，中了此毒的人，感觉如同离水之鱼，浑身干燥皲裂，脱水而死。在知悔大师年轻时，曾经仗义出手，救治过一个伤病将死之人。这人伤好后，对知悔大师感激不已，自称是周家后人。为了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坚持将“雷神笑”的毒药配方和解毒方子留给他。知悔自然不愿，又却不过此人的一再坚持，就留下了解毒方子，这令被救之人更加钦佩，留下一枚信物，说将来无论何时，也不论何事，只要持此信物，周家必全力相帮。

耿直所中的，正是“雷神笑”的毒，解毒药知悔大师恰好也留有几粒，所以正好物有所值，救了他的命。

问起耿直为何来此，又是怎样得罪了周家，耿直也不是很清楚，于是从那次旅游说起，将一路上的经历毫不隐瞒地告诉了知悔大师。即使事情已经过去，耿直在说起来的时候依然觉得惊心动魄，看到知悔大师平静如常，就直接相问。当知悔大师告诉他司徒睿曾经来此，且多次遇险，耿直不禁为司徒睿捏了一把汗，也明白了知悔大师能够坦然相对的原因。

得知司徒睿已经回到z城市，耿直再次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后，便告辞回家，不再做侥幸的打算。他打算回去处理完一些事情后，就去z城市找司徒睿。一定要好好交这个朋友，这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当然这个想法并没有告诉知悔大师。耿直一再请求大师，一旦司徒睿再次来鸡鸣寺，一定要想办法通知自己。见知悔大师点头应允，他这才满意地离开。

回到家里没几天，妹妹玉莲忽然辞职返家，这令他十分高兴，也倍感意外。妹妹外表柔弱，内心却非常的要强。当初自己受伤在家，一直是妹妹衣不解带地照顾，还一直宽慰自己。直到伤势基本痊愈，妹妹才提出外出打工，尽管自己并不同意，可耐不过她再三的央求，这才勉强同意。兄妹俩虽然相隔遥远，但是常常电话联系，倒也没什么。只是自己一旦提出让她回家，妹妹就会不高兴，因此他再也不敢轻易地提起。如今，她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辞职回家了呢？尽管心中疑惑，耿直却不想惹妹妹不高兴，所以装作什么都不在乎，每天陪着她出去闲逛，逗她开心。没想到，妹妹倒先沉不住气了，把自己如何与司徒睿相遇，为何辞职等等，一股脑地告诉了自己。即使再傻，耿直也从妹妹的话语和神态中看出来，妹妹已经爱上这个司徒睿了。看着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的妹妹，耿直打心眼里为妹妹高兴，却也为她担心不已。在旅游途中，他已经看出那个叫苏赛的姑娘似乎对司徒睿情有独钟，不然，一个腼腆的姑娘家怎么会主动为他治伤，陪他一起冒险，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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