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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华也不是矫情的,同潘放微微颌首,过去坐在了潘慎身边的椅子上。潘放也知道了褚韶华的身份,父亲在家中对这位褚韶华颇多赞誉,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年轻美丽的小姐。
潘慎说话简明扼要,“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跟大家商量一下雪灾捐款的事。这样的大雪,百年不遇。每天出门都能见着一车一车的往外拉冻死的尸体,这还是在上海。在乡下,田间的情况也不乐观,茶树桑树竹子菜疏,多有冻死的。江浙两省,都遭了雪灾。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潘慎带着捐了五千大洋,在座没一个穷的,既会长带头,自然也要纷纷解囊,褚氏商行就按商量好的,捐了六百块大洋。褚韶华说,“我们商行刚成立时间未久,现在能力有限,以后有了钱一定多捐。”他们是捐最少的。
立刻就有人说,“捐多捐少都是心意,褚小姐一派善心,称得上人美心善。”
褚韶华哭笑不得,她就因相貌略好些,倒是头一回这样受尽优待。
还有人问潘慎中午管不管饭,潘慎起身,“大灾当前,咱们还是等年下行业聚会,再好生聚一聚。”各老板直接开出发票,协会理事一一记录,每人签字后都有收据凭条。如此,聚会也就结束了。
褚韶华没急着走,她陪在潘慎身边,大家走前都会过来同潘慎打招呼,褚韶华也很有礼貌,同各位前辈说着以后多联系的客套话。潘慎笑眯眯道,“咱们协会各位老板都是很热情的。”
褚韶华笑,“是。”她既然出来做事,就不在意这些男人们,褚韶华将心比心,她见到优秀男子也会多看几眼,在这上头,男女都一样。只是男人外露,女人隐藏更深的区别而已。
待人走的差不多,潘慎介绍潘放给褚韶华和褚亭认识,潘慎道,“你们都是年轻一辈,又都在商界,以后多来往。”
褚亭褚韶华与潘放握过手,褚亭说,“听说大公子曾留学巴黎,久仰久仰。”
褚韶华笑,“以前我们褚总还说,看来看去,国产花布里您家的最时尚,颜色既正且亮,一看就是行家中的行家,这必是出自大公子之手。”
“可千万别大公子二公子的了,叫我名字就好。”潘放极是和气,说,“我听说你们多是做进口面料,如今看来,也关注咱们国产的料子。”
褚亭还真没关心过,褚韶华却是说的头头是道,“我们只要有空,每个星期都会出门走一走,现在上海的花布,数您家的花色多,价格也有竞争力。”
“走,对面就是老正兴,冬天是吃青鱼的时候,他那里的下巴划水很不错,咱们去尝尝,也一起说说话。”潘慎提议,自然无人拒绝。
于是,四人一行去了老正兴吃饭。
潘慎是上海名流,掌柜亲自招待,将一行人引至楼上雅间落坐。伙计送上一壶好茶,掌柜亲自给倒了,又问吃什么菜。潘慎让掌柜看着安排就好,大家继续刚刚的话题,褚韶华说起上海的面料市场当真头头是道,她不是装懂,她是真的懂,上海现在有多少种花布,多少个品牌,她都一清二楚。饶是潘放也得说,“怕是我都没褚小姐你知道的清楚。”
“您平时得管着那么大一厂子,哪里有我这样的空闲。我主要是没事就喜欢出去走一走,现在我们进口面料的竞争力太大了。”褚韶华道,“潘大哥,你在法国留学,我听说法国的衣服是最时尚的,您这气度就不一样,定是受巴黎的影响。”
潘放笑,“我虽在巴黎留学,却不比你们摩登,你们那服装展示会,可惜我没去。巴黎也有,不过多是那些高档服装店每年出了新款,邀请客户过去看,面料行这样做的可没有,在上海,你们是头一家。”
“还是我们两家经营的范畴不一样,花布没必要做这种服装展示,顶多做几件样衣摆着就成。花布大家太熟悉,知道怎么做怎么穿。呢料在上海是有许多年了,可在不是沿海的地方,仍然是新鲜的面料种类。有些不了解呢料的人都觉着呢料只适合做西式服装,我们做服装展示主要是想更多人知道呢料非但适合西式服装,就是做中式的裙袄、长袍马褂都是好的。”褚韶华道,“也是给客户开阔一下,要是经销商都不知道这料子好在哪儿,卖也卖不好。”
“我看过你们出的对各种面料介绍的小册子,还有你们给经销商做的广告牌,这个很是不错。我很受启发,想着以后也照此做。”
褚韶华笑,“这都是跟洋人学的。我刚来上海是在先施公司光学柜台做售货员,光学柜台什么照相机、幻灯机,我当时哪儿懂啊,见也没大见过。里头这些又分英国牌子、美国牌子、德国牌子等,做售货员就是卖东西,要是不了解这东西,就没法儿卖。我看它里头都有说明书,只是我也不能把柜上的货品拆出说明书来看。我就去给我们供货的洋行,找他们要资料来看。我当时就觉着这上头洋人都挺细致的,我就学了这一手,如今用上了。”
“这还只是开始,做我们的经销商,好处多着哪。”褚韶华端起茶吃一口,眉飞色舞的说。
褚韶华不是那种石破天惊的聪明,但她有一种极为强悍的学习力,像褚韶华说的,都是跟洋人学的。洋人的办法就摆在当前,也同几个人有褚韶华这种聪明。
潘放说,“我准备筹备毛纺厂,专做呢绒面料,韶华,你跟我干,我给你两成干股,如何?”
褚韶华险跌了手里的杯子,她可没料到潘放会来挖墙角,褚亭更是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这样的条件,莫说褚韶华,便是他听了都心动。褚亭反应极快,立刻道,“潘总,您这当着我的面儿挖我得力干将,可不地道。”
“你不也是挖了先施公司马老板的骨干员工。”潘放一句话说的褚亭没了词,褚韶华消化了潘放话中的含义方道,“潘大哥,您是好意,看得起我这个人,我就不说谢了。只是,我跟褚总干的好好的,何况,我们的商行也是刚开始,虽说以后早晚是国产呢料的天下,可我们现在也大有可为之处。”
褚韶华道,“要不是当初我急着赚钱,估计都不会从先施离职,老板娘待我也很好,经理也很提携我。我现在吃穿也不愁了,我就想在这行好好干,干出些成就来。咱们说来也是在一个行业内,你做民族实业,我们做洋呢料进口,我想,都是一回事。像洋呢料做好了能卖到咱们国家来,要是你的呢料做的好,以后照样卖到外国去,想想就威风!”
褚韶华替潘放畅想了一下美好的将来,很是为潘放高兴。
待酒菜上来,褚韶华也吃的挺高兴,潘慎还说,“韶华你跟南方有缘,有的北方人过来,不大吃得惯南方菜。”
“这要还吃不惯,那得吃什么啊?其实我觉着差别不大,我们北方吃肉吃的多些,南方吃鱼虾吃的多些。虽然甜豆腐脑、肉粽子什么的是挺奇怪,也不难吃啊。”褚韶华主要是贫农出身,她虽不是个馋嘴,但对吃食的要求真的不高。像现在每天有肉吃,不用做家事,还能工作赚钱,她就挺高兴。
午饭后大家就在老同兴门口分别,潘放随父亲坐车,在车上道,“褚小姐大概还不知道咱家毛纺厂两成干股有多少?”
潘慎意味深长,“你这话说反了。褚小姐虽不很有钱,却不是个最看重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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