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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宗楼看着禾川乖乖任聂乔收拾身体发肤,似乎没什么不自在的神色,又想到方才他跌进自己怀里时的反应,又觉得此人像是对肢体接触十分迟钝,一时间便又觉得自己对他和姜偃的关系似乎猜错了方向,也许黎国的姜氏就是如此相处呢?
他方才没有揭开面具,自是被禾川那句是否想好后果所唬住,他是天子的卫戍统领,说白了只对天子安危负责。
黎国姜氏这出血亲相残,若是放在以往是件能震惊朝野的大事,可是眼下天子莫名崩逝,太子年幼根基不稳,自己只是个卫戍统领,当真在这个密闭的大驾之中探明真相,只怕不止自己惹祸上身,闹大了整个使得黎国动乱影响小太子登基,那就万死莫赎了。
加上方才禾川那一番表现,雷宗楼越发庆幸自己没有趁着一时冲动揭开那面具,不然不管这壳子底下换没换人,只怕自己都难以收场。
好在禾川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那番试探,晃悠悠任聂乔把自己收拾妥当,也乖乖离去了,临走还不忘晕乎乎约好下次喝酒的时间。
且不管雷宗楼自己回去后怎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禾川跌了一跤到底是扭到了脚,于是在姜偃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也只讷讷回扭到了。
怎么扭的,扭到哪里严不严重自有聂乔在一旁仔细汇报,禾川酒醒了一些,但是醒的很有限,在聂乔退出去之后便小心去看姜偃脸色,见她仍是低了头调试手里的机括,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模样,就大着胆子开口:“君上……”
“要叫世子。”语气也是平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世子……雷统领他应是对我们……嗯……”
对他们关系怎样猜测禾川实在不好说出口,一只伤脚扭扭捏捏在桌角蹭,一方面他觉得这次事情办得算是完整,雷宗楼显然已经被自己扰乱了思路,另一方面这个扰乱的方式让他不安,像是亵渎了上人,尤其这个上人还是姜偃。
于是这份不安里又混杂几分隐秘的甜,哪怕是酒壮人胆,禾川也不大能把这话完整说出口。
他纠结得耳朵都红了,姜偃却似不在乎他这点小心思,她将机括调试好,略微倾过身,戴在禾川腕上:“事情办的不错,这个赏你。”
禾川被她一番动作搞得更加脸红,低着头不敢看姜偃,只死死盯着那副袖箭,姜偃以为他累了,毕竟早就过了禾川要就寝的时辰,于是也不在意他怎么个呆模样,吩咐聂乔好好照顾,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直到禾川抱着那副袖箭入眠,才模糊想起明明他与聂乔都没有说太多,姜偃是怎么知道自己事情办得不错的,只不过这个念头很轻,远不及姜偃温软的夸奖来得深远,一觉睡去便也不再想了。
大驾在深黑的隧道中行进一日两夜,这路上到没再出过什么岔子,只不过没有日升月落,禾川往后的两天都有些迷糊,好在雷宗楼被他砸那一下似乎砸通了什么关窍,对姜氏二人越发亲切和煦起来,尤其对姜家小公子,饮酒泡汤聊天闲扯总要拉着一起。
他不敢收姜偃送他的袖箭,但是又禁不住姜氏机关偃术的诱惑,便常常跟禾川讨他那副袖箭来玩,俩人倒是琢磨出不少出其不意的使用方法。
禾川在大驾之上过得没日没夜,虽然精神难免不济,总归是少年人心性,姜偃与他相处亲密了许多,总有些小动作搭在自己身上,虽然清楚是做给雷宗楼看的,但终归也是让人心下雀跃。
禾川甜蜜且忐忑,一时竟想着若是这大驾之行永远没有尽头该多好,然而想归想,在他跟雷宗楼喝不知道第几轮酒的时候,聂乔整理好行装来请禾川。
太和城要到了。
他们入城时天已黑透,禾川照旧与姜偃同乘,接他们的车驾是停在并封大驾车门前的,禾川从一扇门被载着进到另一扇门,沿途只有马蹄走在砖石上的声响。
车厢内没有掌灯,姜偃也没有说话,这样的漆黑与寂静让禾川想起自己离开三户津那天的夜,也是从喧闹一瞬间归于黑夜的沉寂。
恍然似一场走不出的梦。
沉寂的太和城笼罩在凉白月色下,行出许久之后,禾川才惊觉细薄窗绫之外凉白的街景并不只是月色,还有一杆接着一杆,临街而立延绵好似没有尽头的白蟠。
那是为天子大行而立的招魂蟠。
恰一阵风吹过,细长魂帛从车驾的窗上滑过来,末端在窗棂上点了点,又轻飘飘滑过去,倒似真有神魄附着其上,好奇打量车内所乘何人一般。
禾川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往后缩了缩,肩背蹭上一旁的姜偃,见后者神色仍是淡淡的,想起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懊悔起自己的胆小过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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