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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斗天官（第3页）

大约是气闷，哪怕看不见身旁的人也叫王唤心烦，他转身抓起卷轴将人都打发了。埋头走了一路，回过神才发觉走错方向，又气恼地一甩衣摆往回走。他回去取了一身衣裳，一头扎进灵泉里，暴躁地游了两圈儿，这才换上衣服往王鹤卿的书房去。

夜深了，归望山也静下来了。山上除却值夜弟子几乎都已经休息，便是超脱世俗的仙门也顺应自然定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矩。

书房里灯火通明，窗纸上映着不知疲倦的影。王唤上前敲门，里头很快传出王鹤卿的声音：“进来吧。”

卷轴公文堆积如山，王鹤卿坐在山中头也没抬，同身旁的杨容芝、马恒远等人仔细审阅着每一张公文。他将天权阁近几十年的案本都搬出来，一笔一笔从头核对，把其中记的糊涂账一一罗列出来，等到来日再结算。

吃到肚子里的肉不可能轻易吐出来，这些账本没几个不沾血的。血淋淋的痕迹，不仅来自于强权的压迫，也源于等级的剥削，底层的百姓总是没有出路，甚至人们都忘了世上最多的就是普通百姓。

大路四通八达，没有一条给他们走。

他们拥有的本就很少，还要受人挑拨彼此争斗，好像角斗场中的困兽一般，斗来斗去，不过只是为了生存，可最终受益的、取悦的是高高在上的观众。

天权阁中有不少人对王鹤卿翻旧账的做法感到不满，只是在案本中模糊视听还是小事，私下联合反抗才是难办。但李予要整顿，王鹤卿不能不管，他来查还能有些回旋的余地，若是等李予亲自前来少不了地覆天翻。

其实李予没打算把天权阁推倒，至少现在不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懂。人都是有私欲的，修士不例外，甚至更贪婪，否则又怎么会逆天而行。

从前他也会捏着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他就不会让对方太难堪。逼急了的狗比他本身闯下的乱子更难办，李予没有那么多时间逐件逐件地去管。人人谦卑、和谐礼让的世界只是幻想。

可他不在的这些年仙门缺乏管束，他们越来越猖狂，甚至目无法度，如若再不加以管束只会泛滥成灾。

天权阁的动乱不可避免，但究竟能闹到哪种程度，能不能稳住天权阁，还得看王鹤卿有几两本事。

旁侧两位灵侍见王唤深夜前来，知道他们父子有话要讲，便起身离去。

王唤大步流星地进来，一屁股拍在王鹤卿身旁。

身侧摆放整齐的小山上卷轴滚滚落下，王唤转头扫了一眼，从那铺满黑字的白纸上看到一片猩红，他沉默地把卷轴捡起来，卷好又放回。

“这些年我潜心修整，自以为总能有些成效，可若不是始君要查，我却不知竟然已经这么多了。积羽沉舟，群轻折轴，真是人心……”王鹤卿轻叹一声，将卷轴放到一旁，取来茶杯，却发觉杯中已经没有水了，就连茶壶也是空空荡荡。

王唤接过茶壶打满水，烧上：“总不能因为灯下黑就连灯笼也不打了，那不是更难走？”

“呵。”王鹤卿摇摇头，自嘲一笑，接过茶杯浅酌一口，“没审出来？”

“嗯。”王唤郁闷地应了一声，将攥在手里的卷轴递过去。

“鼎元爱财，他是不会问来路的。”王鹤卿潦草看过一眼，说，“他看着你长大，别太折磨他，给个痛快吧。”

“嗯。”

“你在聚宝楼犯了禁？”王鹤卿说。

“什么？”王唤要忙昏了头，王鹤卿猛地一提，他还对不上。

“自己看吧。”王鹤卿拿过手边的卷轴递给他。

王唤接过来逐字逐句地看到尾，才想起来是在聚宝楼犯了两条禁。一是私审，二是私刑。

当夜他是冲着周羌去的，聚宝楼的事一窍不通，于是砍了两个拐子逼问，人送回来以后就被记了两笔。

“过些日子门内清算，少不了你这卷，记得去领罚。”王鹤卿警告道，“你如今伤口未愈，我可为你拖延一二，但是别想偷奸耍滑。”

“知道。”王唤随意把那卷轴收起，塞进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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