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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回到市区后,大病了一场,梦里全是纸人镇的蓝布衫和纽扣眼镜。病好后,她换了份工作,搬到离古玩街很远的小区,刻意避开一切和“纸”有关的东西——不买剪纸窗花,不用纸质笔记本,连快递盒都要拆开踩扁才敢扔。
可有些东西,躲是躲不掉的。
这天加班到深夜,她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看见货架上摆着些红色的剪纸,是夜市小摊常见的那种,剪的是花鸟鱼虫,做工粗糙。但最角落的那张,剪的是个梳双鬟的侍女,眉眼像极了纸人镇的蓝布衫纸人。
“这是谁放的?”林晚秋指着剪纸问店员。
店员摇摇头:“不清楚,刚才还没有呢。可能是哪个顾客落下的吧。”
林晚秋没敢碰,快步走出便利店。夜风有点凉,吹得她后颈发痒,像有人用纸条在扫。她回头看,路灯下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影子的手里,好像捏着什么红色的东西。
第二天,她在公司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剪纸——是老张的样子,穿着司机制服,嘴角咧开个僵硬的笑,脖子上缠着半截红绳。剪纸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三个字:“还差你”。
林晚秋吓得把剪纸扔进了碎纸机,机器运转时发出的“咔嚓”声,让她想起纸人匠的剪刀。
接下来的日子,剪纸无处不在。夹在书页里的,是井里老头的剪影;贴在浴室镜子上的,是纸人镇的青石板路;甚至有天早上,她发现自己的毛衣上,被人用红线绣了个小小的“人”字,针脚和纸人身上的红绳一模一样。
她知道,它们没走。
周末,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古玩街最里面的“老张记”——那是家开了几十年的旧货店,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据说懂点阴阳门道。
老头听完她的描述,捻着胡须沉默半晌,指着她脖子上的玉佩(她后来一直戴着):“这玉沾了‘灵’,也招了‘灵’。纸人镇的东西没彻底散,是因为你带出来的不只是玉佩,还有‘念想’。”
“念想?”
“纸人匠的执念,晚意的残魂,都附在玉佩上了。”老头从柜台下拿出个黑布包,“你得回去一趟,把‘念想’还回去。”
黑布包里是个小小的陶罐,罐口用朱砂画着和井石板一样的符号。“把它埋在祠堂的供桌下,再烧三炷白香,说‘晚意安息,勿再纠缠’,或许能了。”
林晚秋捏着陶罐,手心全是汗:“纸人镇……还在吗?”
老头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压得很低,像张浸了水的黄纸:“它一直在,只是藏起来了。你若不去,那些剪纸就会变成真的纸人,到时候……”
他没说下去,但林晚秋懂了——老张的剪纸,老头的剪影,都是预兆。
离开旧货店时,古玩街飘起了细雨,雨丝落在玻璃橱窗上,映出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像贴在上面的红纸。
林晚秋第二次去纸人镇,是在一个阴雨天。山路比上次更难走,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纸浆,走到半山腰时,她看见路边的树上挂着串红绳,绳头系着张剪纸,剪的是她现在的样子,穿着职业装,手里拎着公文包。
剪纸的眼睛位置,用黑笔点了两个点,正对着她。
她没敢碰,加快脚步往镇里走。纸人镇果然还在,青石板路湿漉漉的,瓦房的门窗紧闭着,这次没糊红纸,却在门板上贴满了剪纸——全是她的样子,从婴儿时期到现在,每张剪纸的嘴角都带着笑,只是笑得越来越僵硬。
祠堂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沙沙”的纸响,像有人在翻书。
林晚秋握紧陶罐,推门进去。供桌还是老样子,只是上面多了个新扎的纸人,穿着她的职业装,手里捏着张打印的工牌,照片是她的证件照。纸人的眼睛不是纽扣,是用她的照片剪下来的,死死盯着门口。
“你来了。”纸人突然开口,声音是她自己的,却带着股纸浆的僵硬。
林晚秋把陶罐放在供桌下,刚要点燃白香,纸人突然从桌上跳下来,在地上歪歪扭扭地走,像被风吹动的皮影。“晚意说,你的‘骨’最合她的意,”纸人抬起手,是张剪纸的手,“她不要安息,她要活。”
祠堂的横梁上突然垂下无数根红绳,像蜘蛛网一样罩下来,红绳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剪纸,全是纸人镇失踪的人,老张的剪纸也在其中,正对着她晃。
“纸人匠错了,不该用陌生人的‘骨’,”纸人逼近一步,照片眼睛里的黑越来越浓,“但你不一样,你戴了她的玉佩,沾了她的气,你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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