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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别叙听着也想笑,慢吞吞地说:“我方才做了几个梦。”
倾风手心一团血红的湿布,攥得发白,强行挤出笑容说:“梦里全是美事了?”
林别叙摇头,认真道:“脑子里大部分是你,做不得好梦。”
倾风满腔化不开的浓愁被他一句话搅出个口子,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扰你清梦了?”
林别叙的意识该是有点涣散了,颠三倒四地说:“你做什么我管不住。有时候觉得,你要是还留在界南,做个普通人也挺好。可我是愿意为你担心的。我愿意为你犯难。我梦见你还舍得为我掉眼泪,那我要真出了事,你会不会多记我一段时日?”
倾风打断他:“你别说这些晦气话。他们说你很快就会好了。”
林别叙试图抬起手,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实际只是动了动手指。他心中徒生凄怆,感觉自己或许真是死期将至。
倾风看见了,丢下湿布,两手与他合握。
一人的手指都是一样的冰凉,还有些湿润,贴在一起也取不了什么暖意。
“倾风……”林别叙嗓音干哑,低声叫道。
不甘愿也好,哀恨也罢,人总有走到黄泉路的时候。
只不过他更自私一些,与那些话本故事里说的都不一样,堪称魔怔的执念,临到此时也不能放下。
他不希望倾风释怀,不希望倾风去寻什么良人,不希望倾风在短暂地伤怀过后,便将他抛到一众苍生大义的背后。
她总有那么多的事要做。
而他不能做一个有无皆可的人。
只是绵绵而来的睡意,催送着他上路,好似拥来一阵浩瀚的沙海,要掩埋他的尸骨,原地堆起一座坟来。
他痴痴地恳求道:“倾风……往后我再不惹你生气……你心里能有我吗?”
庭院里有呢喃燕语,快要压过他含混在嘴里的这句话。倾风手心微微发烫,抓着他的手贴着额头。
窗户关着,遮蔽了外间的光色,分不清朝暮晨昏。
倾风心神一片空乏,无所依存,飘出万里由余,只能寄托于那青年所言为真。度日如年地等待,感觉过了足有一甲子那么长,手脚都僵硬了,才又听见林别叙逐渐有力起来的心跳声。
像是从鬼门关上迈过了一个坎儿,死寂的脉象也缓缓复苏过来。
倾风感觉自己好似踩在一团棉花上,如梦似幻,分不清真假,不敢出声试探,依旧石像般地枯坐着,等人清醒。
直到壮汉打着哈欠推门进来,大声招呼着道:“好些了没?”
男人走过来,粗鲁地将手按在林别叙脖颈上试了试脉搏,趁倾风动手前赶紧收了回来,说:“这不是活了吗?你怎么还一副死了人的模样?”
倾风直起身,全身的骨头随着动作“咔咔”作响,探手摸向林别叙的脸,发现他体温真的在回升,那昏天暗地的惊惧总算走到了尽头,在被各种悲观的思绪压垮前从渊底捞了上来。
壮汉看着倾风,是不大想煞风景的,只是密闭的房间里全是血腥味儿,闻得他难受,好心提醒说:“姑娘,你不去换身衣服吗?你这都快臭了。找村里的婶子借个地方梳洗一下,我这儿是不大方便。”
倾风还有些犹豫,垂眸看着林别叙,分明放心不下。
壮汉无奈说:“行了,我给你看着他,你这小娘子可真是……晚些时候我们村长要见你,你别把人给熏到了。”
倾风走到一半,折返回来,说:“那你给他也换身衣服,清洗一遍。”
壮汉瞠目结舌道:“怎么?我救了你们,还要我帮着做牛做马?”
“是你说别把人给熏到了,他比我臭。”倾风说,“何况那是你村长又不是我村长,反正我耐臭,能忍,你看着办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壮汉:“……”这姑娘,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啊。昨天还连根手指都不让碰,今天就把人整个塞他这里了。
壮汉一脸郁闷地过去开窗通风,又翻出床新被褥,想把脏了的换下。转了一圈,发现林别叙已经醒了。一双眼睛虽略带憔悴,但清亮有神,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我都担心你家小娘子要砍了我!”壮汉放下手里的被子,揶揄道,“你家小娘子担心你得紧,总以为我要谋害你,可真是冤死我。啧啧,盯着你看了一整晚,前脚刚走。”
林别叙眨了眨眼,回忆起一些,眸中光色深了几许,温柔笑说:“我也很喜欢我家小娘子。”
壮汉忙叫停道:“少说了少说了!耳朵都要长泡了!你自己待着,我再去找人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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