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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萱怎么配得上他她连肖想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自己这么想,也未必就意味着自己对李勖就如何如何了,一定不是那样的。
她是谢氏最出众的女郎,是名动建康的谢韶音,她的吃味未必是因为动心,一定是另有别的什么更合理的缘故。
此时此刻,韶音静静地省察过往,头一次在心里面审视检校自己这个人,忽然间便找到了这个更合理的缘故。
她只是又犯了争强好胜的老毛病而已。
怕李勖听不明白,韶音继续给他解释,“所以,我的确是不喜欢阿萱,不喜欢她用那种眼神看着你、朝着你笑,可是这并不意味着……”
“我知道了。”
李勖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唇紧抿成了一道线,侧脸的线条看上去冷峻而孤直。他将身子也坐直了些,肩背挺拔得不像话,那一架宽肩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好像是在对抗着什么像是在刻意掩饰颓势。
韶音无声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难受,不过最终还是硬下了心肠,什么都没说。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得教他知道,以免误会弥深,越往后越是尴尬。
这一夜急雨如注,天地间乱急的鼓点掩盖了柴房外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上官风手脚被缚,口被塞着,蜷缩在柴堆里,正陷入一场迟迟不能醒来的昏睡。
四望是无尽的灰雾,它们形状奇诡,似乎由魍魉所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咀嚼殆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雾气中弥漫着刀兵和血液的腥气,她很怕,很饿,忍着饥肠辘辘,茫然无措地在此间奔跑,不敢有一刻停歇。
她将阿弟弄丢了,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得赶紧找到他,就算是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
浓雾中辨不出前行的方向,却渐渐冒出许多人形的怪物,他们身上露出残缺不全的香炉刺青,有的丢了胳膊腿脚,有的只靠一层薄薄的油皮连着脑袋,有的则只剩下了一身青白色的骨骼,走起来兵兵梆梆地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他们语调单一地重复着“留下来”,冲着她桀桀怪笑,那笑声充满恶意,是在诅咒她早点死掉,好和他们一样永生永世困于这阴阳叆叇之中,生受苦难,死不超生
不行!
上官风拼命忍住想要停下来的冲动,她还没找到阿弟,她还不能死!为了活命,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代价……刚动了这个念头,浓雾中顿时现出许多形貌猥琐的男人来,他们狞笑着朝着她逼近,眼中透出赤+裸的贪婪,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跑,前方的尽头都是这些恶心的臭男人。他们将她团团围住。她没有宁死不从的刚烈,生的意志压过了尊严,她跑不动了。
梦境真实得有些残忍,她的身躯都快要被这些禽兽撕碎了。
他们消失了,可是深重的自厌随即化成一条粗长的巨蟒,自胸口鲜血淋漓地破出,随后便将她紧紧勒住,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愈是挣扎,愈是窒息。
一道白光之后,上官风猛地睁开眼来。
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白玉雕刻的郎君,闪电在一瞬间照亮了他的面容,他有一双朝露般澄澈的明眸,干净得简直不像是个男人。他身后的浓夜正风雨大作。
“上官风”,风雨催逼之中,他准确无误地唤出了她的名字,“我是谢候,是受你阿弟之托前来救你的。”
梦境与现实的交错令上官风辨不出此刻是实是虚,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被人放出来,又在何处遇见了这玉面郎君。
她只记得他叫谢候,是他将身上蓑衣和雨笠解下来给她穿上,引着她一步步前行,穿过滂沱大雨,穿过无尽黑夜。
朝霞漫天之时,她已换上了一身干爽衣衫,跪在了一位与谢候生得很像的明艳女郎面前。
韶音从未见过像上官风这般狼狈的女郎,第一眼看去还以为她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新鬼。一想到她与自己同龄,也有一个与冬郎差不多大的弟弟,韶音心里的滋味便不大好受。
此刻她跪在面前,低眉顺眼,一脸惶然,韶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便如透过一面奇怪的镜子,好像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她太可怜,韶音差点没忍住,想要直接带着她去见上官云。
“上官风,你是何方人氏,来京口有何目的,从实与我交待,若有半句隐瞒,我定不饶你。”
韶音学着李勖当时的样子,硬下心肠,故意沉着脸问道。
上官风与她阿弟一样,虽是贫苦出身,教养却甚好,局促不安之际仍能举止合仪,答起话来亦慢声细语,条理清晰。
她已多日不见上官云,所说却与上官云一致,对长生道徒的身份亦未有半句隐瞒,想来是真话无疑了。韶音不由替她松了口气,示意阿筠赶紧将人扶起来,“你阿弟此刻便在我府中,他很记挂你,快去看看他吧!”
上官云伤后便暂时养在谢候的卧房,谢候这几日一直睡在营中,趁今日回府,便进屋挑选书本,想着带到营中慢慢看,以备无聊时解闷。
上官云仍然虚弱,但已经可以扶着墙下地走几步了,得知阿姐被救,他虽急于相见,亦懂得其中分寸,便只得按捺着激动,静静地靠在床榻上等着。
谢候在临窗的书案前一本本地挑书,见他坐得束手束脚,便笑着宽慰道:“放心,我阿姐不过是找你阿姐问几句话,很快就会带她过来。”
“是,多谢谢郎君。”
上官云还不习惯与这位陈郡谢氏的郎君如此随意地对话,闻言便语气生硬地答道,半晌又问道:“我阿姐她还好吗”
谢候手里握着一卷春秋繁露,脑中忽然回想起昨夜那个面色苍白的柔弱女子,闪电照亮的一瞬间,他看见她眉心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
“大约是受了一些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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