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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贺时年是怎么回他的呢?
“是柳絮之絮,让姑娘见笑了。”
她忽然发了狠似的,咬了咬自己的腮帮子,也不顾看不看得清,就盯着贺时年,“这辈子,咱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贺时年想张口说话才发觉自己喉咙里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哽住了,微哑着,只能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身躯相贴的那一刻他才发觉锦心瘦得有多厉害,身上好似只有一把骨头似的,小小一个人儿,骨架子也没几斤重啊,怪不得抱起来轻飘飘的。
他下意识就联想到许多许多对他而言近乎痛苦的往事,一瞬间心里的痛苦盖过了所有,他哑着声道:“阿锦,我求着,一生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忙,我把那些事情都安排得清清楚楚妥妥帖帖的。你就好好养养身子,咱们好端端地过一辈子好不好?”
四十年、三十年、二十年……都是白捡来的。
前生锦心病得最重的那两年,他求天上的神佛,不敢求白首,只想求祂们高抬贵手,将他的锦心留下,哪怕一日两日都好。
重生归来,他又拣起那份贪心来,想与她长相厮守,想与她白头到老,想看她莳弄一辈子的花草、摆弄一辈子的香料。
他的妻子就该高高处在云端上,不染世间的尘埃,一身风花雪月和光同尘,不为俗事所扰、不受病痛所侵。
他们两个一起,在金陵有一座离文家很近的园子,在园子里过平平稳稳的一辈子,或许还能有一个孩子,无论男女,生得像锦心最好,那样等到老来,他若是先走一步,也不用怕他的锦心无人照顾。
可现在,他又把那些贪心都抛掉了。
他还是只想妻子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就好。
锦心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在身体方面,她面对贺时年素来有些气弱,知道这会无论她怎么解释贺时年都是不会信的,只能叫了婄云来,二人一起解释,才算叫贺时年信了锦心的身体并无大碍。
“这脉象虚弱,可不像并无大碍的模样。”贺时年皱着眉,还是有些不放心,婄云道:“已经有些好转了,近日许是劳累了,总有些精神恍惚,用了凝神的药,也好许多了。有奴婢在主子身边照顾,您放心吧。”
贺时年很想说就是因为你在身边才不放心,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在照顾锦心这方面,如今也没有人能比婄云更加细致了,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很大的信心与婄云一分高下。
虽然对他的记忆并不完全,但此时见了面,锦心是恨不得他眼睛一眨巴就猜出他心里想的什么,这都属于大脑本能了,此时无奈地一笑,拉着贺时年又在石阶上坐好,问他现下的处境如何云云。
话题一被带走就跑远了,不过贺时年握着锦心的手一直没有撒开,看得出他心里的不安稳,锦心满心的无奈又有些心疼,她对贺时年的无奈好似是与生俱来的,即便如今记忆不全,一见到他,锦心还是下意识地就想笑。
就那种打心眼里的高兴,见到他就想笑。
这好像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了,锦心也没办法,为了哄贺时年高兴说了一下,果然把他喜得什么似的,浑身轻飘飘的险些要飞起来,又美滋滋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张信纸来,得意洋洋地展示给锦心看:“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锦心不肖细看,就知道是婄云前天写的知会时间地点的信,占了一半篇幅的事她用来调戏贺时年的肉麻话。
贺时年恨不得把头扬到天上去,美滋滋地道:“你说你想我,嘿嘿,阿锦你对我果然是用情至深啊……”
锦心捏了捏拳头,忽然感觉手有点痒了是怎么回事?
好在贺时年对于在锦心面前抱住狗头这件事已经颇有经验了,知道见好就收,美了一会又把信纸收好,揣在心口窝前头,俩人说起旁的事来,被方才他那一出那么一打岔,再说正经事就不对味了。
然后干脆就不说正经事了,贺时年又摸出一方小印与一个牌子来,塞给锦心,道:“拿着这个印,见印如见人,与荀平联系,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虽然婄云脸熟,但若有什么一时错不开手的事情,叫人捎一封信到奇珍阁,印上这个,荀平就懂了。
这个是取钱的信物,汇丰钱庄,拿着这个过去就能取,我的身家都在里头了。前头那把钥匙是青衣巷房子的,我有什么东西会放在那边,叫婄云定期去瞧瞧,都是给你的,有好过明路的就拿到家里去。”
锦心将两样东西拿在手里把玩一会,笑了,“你把这东西这样郑重地托付给我,也不知往后用不用得上。”
贺时年凝望着她的眉眼,软声道:“我情愿你这辈子都用不上,那就说明你永远平平安安的,无事无愁。但还是拿着,就当以防万一吧。”
屋里婄云与一旁的秦若同时一声咳嗽,贺时年轻抚锦心头发的动作一滞,只望着她,艰难地把满腔的话都咽了回去,替她理了理发髻,与她相拥复又分开,贺时年小心地用随身的匕首割下锦心的一缕头发收在心口的荷包里,郑重地向她道:“等我。”
等我去金陵,等我陪你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咱们一起,白头终老。
第六十九回青史之上,你我并尊;日月……
锦心似乎笑了,又似乎没笑,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哭是笑了,只记得自己精神都有几分恍惚,似乎胡乱点着头,眼睛有些湿润,心尖上的软肉似乎被粗碎的瓷片剜着,钝钝的疼。
因为贺时年看她时那个近乎哀求的神色,叫她恍惚间回想起些细碎而悲伤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留给她浓浓的悲伤与不舍愁绪。
她的贺时年,一生骄傲,即便在微末之中也不曾向人低过头,何曾有过这般彷徨恳求的时候……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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