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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人答道:“回大人,刘大人是子时三刻左右回的房。”
“你可能确定时间无误?”楚龙吟追问。
“回大人,能,”那下人很笃定地道,“驸马爷的两位侍爷送刘大人回来,其中一位还随口问了小人是什么时辰了,小人看过钟漏的,不会有错。”
“哦?你在屋外守着,他为何要问你时辰?”楚龙吟挑眉。
“回大人,刘大人醉酒,是被那两位侍爷架回来的,两位侍爷腾不出手无法掌灯,因此便叫小的进屋帮忙将灯点上,所以小人是在屋内看的钟漏。”那下人答道。
“当时刘大人亦或他的房内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么?”楚龙吟问他。
那下人想了一想道:“回大人的话,当时刘大人醉得很,除了无法自行行走之外倒也并无不妥之处。小的只进得外间,是那两位侍爷扶刘大人进了内间的,因此小人并未看到内间情形。”
楚龙吟转了转手中扇柄,继续问这人道:“那两位长随进内间后多久才出来的?”
下人笃定地答道:“只片刻功夫便出来了,并未在房内多待。”
“在此之后你又回到原处值岗了么?一步也不曾离开过?”楚龙吟盯着他问道。
那下人连忙答道:“小的整晚一步也不曾离开房门。”
楚龙吟又盯向另一个,另一个也连忙答道:“小的也未曾离开过窗前。”
“整个晚上你们两个可曾听到房间有什么动静么?”楚龙吟又问道。
这两人便一齐摇头说不曾。
楚龙吟偏头看向我,鼻子里嗤笑了一声:“这倒是怪了,那凶手又是如何在子时三刻后进入的里间杀掉刘大人的呢?连半点声音都不曾发出,还当真是神鬼不觉呢。”
我在脑中整理着各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突然脑中灵光闪现,望向他道:“本案中有一处‘情节’看似合理,实则却因这合理反而显得不大正常了。”
楚龙吟翘起唇角,道:“哪一处?”
“时间!”我有了些许的兴奋,没有避讳地直直迎着他望过来的目光,一时间忘了这家伙是我最讨厌的人,“目前来说我们所知道的被确定了的准确时间有:子时正(三更),子时一刻,子时二刻,子时三刻。对于一件案子来说,同时出现了这么多准确的时间岂不过于巧了?三更的梆子一响,陈大人便离前厅而去,通过我们方才的推论,大致已可得知陈大人与凶手是事先约好于斯时斯刻在斯地会面的。而后凶手假扮了陈大人的样子回到客房,刻意地问过了值岗下人当时的时辰,于是我们又得到了子时一刻这个准确的时间。如果说子时二刻只是因为驱蚊香的燃烧时长确定了的而没有什么异样的话,那么驸马的两名长随送刘大人回房后问方才那下人什么时辰这一点便显得刻意了。四个时间里有三个时间都有很刻意的痕迹,这绝不像是巧合。”
“唔,时间在这件案子里究竟起着怎样的作用呢?”楚龙吟一边用扇柄敲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扑扇着睫毛,以至于我到现在才不合时宜地发现他居然有着又长又密且蜷曲得如同玩具娃娃一般的漂亮睫毛,心底里不由闪过一抹艳羡。听他继续说道:“最巧的是,偏偏那凶手和驸马的长随都问了值岗下人同一个问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莫非二者有什么关联不成?”
“大人是在怀疑……”我看着楚龙吟,他冲我略一点头。他是在怀疑徐清源的两名长随,也就是在怀疑徐清源。“可是,”我略略压低了声音,“那两名长随扶刘大人进屋后没过片刻便出来了,若凶手果是他二人的话,能动手的时机只有这‘片刻’,那时刘大人刚刚被扶进屋,不可能一下子睡沉过去,这两人若动手去划他的喉部,必会引来刘大人的反抗从而发出动静,可事实上那下人什么动静也不曾听见。且割开喉部喷出的血液也必会溅到那两个长随的身上,就这么走出房去值岗下人又岂会看不见?”
“关于掩盖溅上血的衣服倒并非难事,”楚龙吟道,“凶手只需在身上穿两件一模一样的外袍,杀人之后将外面的这一件穿到里面去便可,待出了这房门随意在什么地方处理掉便神鬼不觉了。只是如你所说的,如果那两名长随当场割破刘大人的喉咙,即便他当时已醉得不省人事,那疼痛也势必会让他挣扎一段时间,然而这床上却丝毫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不得不说是个矛盾之处。”他边说边摸着自己挺直的鼻翼重新陷入思考,“会不会……这位刘大人也同陈大人一样,是在他处被人先行弄昏,而后才架回房内来遭割喉杀害的呢?刘大人本身就喝醉了酒,因此就算他垂头塌肩脚不能行也完全能解释的过去,所以值岗下人看到的刘大人其实很可能已经不是一个活人、而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我望向他道:“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是大人你莫忘了时间上的限制——陈大人被杀是在子时正至子时一刻之间,那个时候驸马及两名长随、刘大人还在驸马房内饮酒,如果刘大人是被驸马或其长随所杀,那么陈大人又是被谁所杀呢?从墙上所留血字的笔迹来看,这三起命案分明是同一个人所为,因此不可能还有第二个凶手。反过来说,如果杀陈大人和刘大人的是同一名凶手的话,在陈大人死时驸马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么刘大人也就不可能是他所杀的了。”
楚龙吟点着头,边沉思边踱步至窗前,见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起,便负了手沐着吹进窗内的微凉晨风挺直脊背一动不动地冥想。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那张一向挂着不正经表情的脸才终于变得沉静如月,一霎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没有了游戏人间的不羁放荡,反而有种超脱于世的清凉潇洒。
好半天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居然全在他的身上胡牵乱绕,暗骂自己一声,回过神来,才要再将案子从头到尾细捋一遍,便听得他在那厢轻笑了一声,道:“驸马爷被你我揍得鼻青脸肿,居然还有心思请人喝酒狎玩小厮……啧啧,这玩儿心可是够大的。”边说边转过身来冲着我笑道:“看样子老爷我需得亲自去请教一下驸马这等旺盛精力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小情儿你留守在此罢,这会子估摸着驸马爷尚未起床呢。”
徐清源那变态此时床上不定是什么样的不堪入目的场景,楚龙吟这话正合我意。
待他出门之后我便窝到椅子里细细地捋起本案的线索来,目光无意中落在房内置物架上的那只沙漏计时钟上,见那琉璃制的沙池里正缓缓地由上至下流动着细沙,木制的架子上刻度正好在卯时初刻的位置。
心里仍然放不下那几个可疑的明确的时间,不由走上前去摸了摸这架精致漂亮的沙漏,却不料不小心在琉璃外壳上留下了几个手指印儿,连忙用袖子去擦,谁知手一打滑竟将这沙漏从架子上碰了下来,得亏眼疾手快双臂下意识地一抱将沙漏险险抱住才不至打碎在地,只是沙池里的沙子却因此而洒落了不少在地面上。
虚惊一场,小心将沙漏重新在架子上摆好,正要蹲身将地上沙子敛起,便听得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连忙用脚飞快地把这些沙子扫进架子下面,然后装作没事似地负着手走开——若是被楚龙吟那流氓看到一准儿又会取笑我的。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他,目光在我做贼心虚的脸上转了一转,笑道:“小眉小眼儿的还挺精神呢,不困么?——说你机灵罢又断不了犯犯傻,也不趁老爷我不在的时候借机睡上一会儿,待会儿琢磨案子可不许给老爷我犯迷症!”
咦,这家伙几时开始知道体贴别人了?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他?!
见我狐疑地看着他,楚龙吟大手一伸,五指张开地整个儿盖在我的脸上左右晃着道:“臭小子,这是什么眼神?!哼哼,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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