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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百鬼夜行 六（第3页）

戚枫也跪下了，他跪在前人的脚掌上，磕在前人的脊背上，如他这般的人有无数个，仅他身旁站定的少女一脸懵懂，泪眼汪汪地看向从来因身份颇有傲骨的爹爹折下腰求人。<p>

手里的糖葫芦只吃了一颗，鲜红的颜色在一众粗布衫里显得尤为突兀。<p>

跪下的，皆是世间苦难人，而灵子阁周围的屋舍里，不乏看戏的商贾官员。<p>

灵子阁上，称佛子祖宗的两人朗声道：“佛子有言，众生平等，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亦有他放血救人，只收白银一两，在场人人有份。”<p>

放血激起惊涛骇浪，任谁都没反应过来时，便已有人为他们分发瓷碗。<p>

一两白银，几乎人人都给得起。<p>

所有人都道多谢佛子怜悯，戚枫意外于曾只渡有缘人的佛子如今竟这般慷慨，可也庆幸对方仅收一两白银，他也还有几两积蓄，否则他必要厚着脸皮赊账。<p>

旁人施粥，活佛子施血。<p>

听到人人有份，所有人都捧着瓷碗井然有序地往灵子阁前去，领上几滴血后便如珍如宝地护在怀中，磕头道一句谢便匆匆离去。<p>

戚枫看见他是如何放血的，一柄锋利的小刀从手腕滑下，血液流入案上白玉制成的钵里，通透齿白的玉与猩红的血液撞在一起，透着一股诡异的妖异。<p>

那活佛子似是不知疼痛，眉头未皱，直至一处伤口流不出血了，再割出另一道血痕来。<p>

过程残忍，说是施恩，又像是对那仅几岁孩童的折磨。<p>

放血缓慢，一夜过后天初初亮起，戚枫终于能入灵子阁为戚袅袅求几滴血。<p>

若是放在平时，戚袅袅没病没栽，他必不会来此处求人血为药，即便心中这般安慰自己，戚枫还是在见到活佛子时跪下。<p>

他震撼于自己所见，手中捧着的瓷碗迟迟没有递出去。<p>

那洒金的袈裟下，淤青遍布的腿盘坐于蒲团上，被两条锁链束缚，未到十岁的少年手腕上已有十多条纵横的疤，新旧皆是。在他身后两人毕恭毕敬地跪他，供着他，喊他祖宗，假面上温和的笑意遮掩不住眼底的贪婪。<p>

“哥哥，是不是很疼呀？”戚袅袅忽而出声，惊醒戚枫，戚枫的手一瞬颤抖，险些摔了瓷碗。<p>

少年眼睫微动，戚袅袅又道：“我也经常受伤，一流血就停不下来，爹爹每次都会给我买糖吃，吃了糖就不痛啦。喏，糖葫芦，你要不要？”<p>

五岁的少女懵懂无知，她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小哥哥手臂流血了却不赶紧医治，她想他或许与她一样，得了受伤流血便很难愈合的病，生病的人要吃糖，这是爹娘告诉她的。<p>

被少女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递到少年眼前，那颜色与他落在钵中的鲜血相似。<p

忽而有人出声：“磨蹭什么？不要就退下！”<p>

“要的，要的！”戚枫连忙接了少年的几滴血便想带着戚袅袅快速离开。<p>

他转身时听见那少年突然开口。<p>

他说：“别给她喝。”<p>

仅四个字，戚枫的心若擂鼓，便是已经带着戚袅袅走出灵子阁几条街也未平息。<p>

戚枫的心中纠结，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都说活佛子的血能救命，数万人跪求一滴，那些求血的人当真没见到少年被困，未必心甘情愿？还是说他们更在意自己碗里血液的多少，视线并未多瞧活佛子一眼。<p>

少年在他临行前说的话叫戚枫犹豫万分，那几滴血很快便干了，结在碗底。<p>

当夜戚袅袅忽而说疼，猛地咳嗽，戚枫喂她温水时却见她咳嗽得连杯中的水都被染红，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到底还是用热水冲了那瓷碗，和着干涸的血滴搅拌后，灌给了戚袅袅。<p>

变故，于同一夜发生。<p>

曾被传救人性命的活佛子所施圣血，不过一宿的时间便毒死了几万异乡来客。<p>

天未全亮，戚枫眼睁睁地看着戚袅袅于东方初白时忍不下疼痛，哭断了气，七窍流血，猩红布满了枕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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