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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意说了这话,就径自推门出去回屋了,留出地方也好让他们商量。
至于他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是预备来劝说他,还是同意,他都不关心,他自己的主意是打定变不了的。
打开衣柜,从最底下把那箱子拖出来,他自回来就没收拾箱子,直接带着就能出门。从怀里拿出钥匙开锁,床头柜抽屉里锁着他的钱,约莫着数了一把,一部分放进箱子里,一部分放进贴着肌肤的外衣内侧的兜里。
等着南永衡想来找儿子来一场父子谈心的时候,才发现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南兴华给门口岗哨打了个电话,晓得他们亲眼看见南淮意提了个木箱子坐上了车。他重重冷哼一声,朝小儿子扫了一眼,就出去了。
南淮意去安县,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打算,趁着年关将至,想再见自己一面。他从前一次没见过自己时,只是偶尔会幻想到时见面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自从上次见到了,闲暇时总是抓心挠肝,他想亲口跟自己说一声,新年快乐。
还是老式的绿皮火车,他在售票窗口排队买了最近的一趟去省里的票,差不多要坐两天多,才能到省城。到了省城再转车,先到市里,再想办法去县里。好在他上次走了一趟,这次再走,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在火车上熬的风尘仆仆,满身沾了旱烟和说不出来的什么别的味道,臭的很。两只眼睛也熬得布满红血丝,出了点钱,搭了往县里去的大巴车,靠着座椅,他不住地点着头,险些要睡着。好在路是崎岖的,大巴车走的摇摇晃晃,过了个坑就猛地往下陷了一下,南淮意身子一颤猛地清醒过来,手里下意识地抓紧了箱子握把。
“安县到了。”
南淮意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扶着座椅站起来,顺手帮着旁边欲往肩上扛起麻袋的妇女提了一下,下了车,看着大巴左摇右晃地又走远了。
和东部欣欣向荣改革开放一片大好截然不同。
这里还没有已经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繁华景象,放眼望去,还是成片的民房住宅。低矮的砖瓦结构房屋不规整地拥在一起,样式老旧,方砖裸漏,路面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没有经过硬化柏油路面处理。
地面积水还没有晒干,显得泥泞不堪,而天近黄昏,乌云压顶,像是又快要落雨了。
左侧矮房前有个铁质的长方水槽,上面接着水管,爬满了青苔。有两个妇女坐在小凳子上,抱着水盆接满水,抬头看看天色变化,手底下忙着搓拧衣服,不时暗暗地将目光落在右边站着的男孩身上,小声交谈。
“欸,姐,你看那儿站着的那个,你认识吗?”
“不认识,长得真俊。”
“来咱们这儿不知道干啥?”
在这个地方,他精致得有些格格不入,自然分外惹眼。眉眼俊秀,穿着件黑色的皮衣外套,灰色的运动裤,脚下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玉坠从脖颈滑出来落到毛衣上。发型穿着,都颇带有鲜明的后时代的风格。
只手里提着个布袋,上面印着供销社三个字的红印,不知道装些什么。
她俩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南淮意压根没有听见她俩在说什么,就是听见了也不会在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他就从两间房屋中的窄道穿过,撤到房屋后边,将自己的身体挡住。
到放学的时间了。
其实他撒谎了,对陈矢。
他说,女孩包括女孩的爸妈都不知道他的想法。
然而事实上,是他上次待了那么久,只是每日像个变态一样,早早地从县招待所出来,趁着冬天天亮的晚,就守在这里,目送着自己去上学。约莫好放学的时间,再跑过来,守着自己回家。
就是这一次,已经是他到这里的第三天了,他还是躲在暗处。
原来从别人的视角看自己,是这种感觉。
很巧妙又有点怪异。
她终于出现在路口,不算是瘦骨嶙峋,但明显比同龄的九岁孩童要矮下去一大截,孤零零的一个人掉了队。扎着松散的马尾辫,背上挂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缝补的痕迹很明显。身上穿着学校统一发的红白色校服,是二十一世纪风靡全国的运动校服的雏形。只是可能因为被水洗过很多次,有些发白褪色。
布鞋的鞋底子掉了一半,迈步间松松垮垮地露出穿袜子的脚趾,她走不快,勾着鞋子拖着腿往前挪。又像是担心下雨,两只手撑在头上,右手大拇指还勾着装有饭盒的布织的袋子,在她脑袋旁边一晃一晃的。
一个成年人做这个动作,或许看起来会滑稽搞笑。
一个九岁的女孩做这个动作,看起来只是可爱又可怜。
“溪溪放学了?”蹲在水盆旁边洗衣服的妇女忽然叫住她。
“嗯。”她很乖地停下脚步,把手放下来,“张姨、李姨。”
“好好好。”张姨笑着点头,“你爷爷今天不回来了,托我给你管下午饭,一会儿就来姨家。”
“谢谢张姨。”许逐溪连忙道谢。
被称作“李姨”的女人忽然问道:“溪溪啊,你爸妈今年回家过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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