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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杜竹宜如坠云雾,不经意间重复了母亲的话语。
“嗯,谁青年时没个为感情昏头的时候,谁个青年时的情热又能经久不息的?总还是得回到过日子上头来。”
廖一梅捻着袖角,一边拭着女儿莹白潮湿的额角,一边温声细语,“宜儿现下里可能思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他,但过几年再回头看,或许都无法理解当初为何非要与那人一起。”
杜竹宜恍然,原来母亲是指,只要与父亲悄无声息地分开,这事对她的影响便泯然如无物。
而且,若说青年人一时情热算不得甚么,那照母亲言下之意,并非青年人的父亲,是否才是需要承受罪责的那个呢?
这时节,母亲若是一味打骂责罚她倒好了。这般毫不怪罪,叫她如何忍心再令她失望。
“母亲,您罚宜儿罢,错都在宜儿…”
廖一梅轻嘘一声,打断女儿请罚的话语。
“为娘想这事,也想了许多天,那姓杜的自不必说,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但归根结底,为娘的也是有错的,且错在大处。为娘只问你,由这一刻开始,与那姓杜的分开,且再不见他,你应是不应?”
杜竹宜心下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母亲…可是宜儿,已经起誓,这辈子都不会…”她看不清母亲面上的神色,也不敢去看,忐忑着欲言又止,但她相信母亲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廖一梅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抢白道:“这辈子不会分开是吧?是你的一辈子,还是他的一辈子?”说完她又后悔语气太过激烈,女儿本就心系姓杜的,若是再吓到女儿,将她彻底推向那边,就太不值当了。
她深吸口气,苦口婆心地重又劝道:“宜儿,你从小便乖巧懂事、知书达理,就是账目算术,也都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怎的这会倒算不过来呢?你想想,你几岁,那姓杜的几岁?且不说别的,他光是年龄,他就整整大了你二轮,二轮是多少?是二十四周岁!怎好拿你的花样年华,许诺他的风烛残年?!”
是二十三,非是二十四…
杜竹宜在心里暗暗纠正,但她不敢说出口触母亲的霉头。
其实,性格同样温和的父母,细说起来,父亲偏敦睦,母亲则偏清冷。她常常想象母亲冷静的面孔下,如果爆发出来,会是多么汹涌而不可遏制的怒火——
然而并没有,母亲既没责怪她乱了l常,让家族蒙羞;也没责怪她抢她的夫君,让她的婚姻蒙尘。反而对她更加温柔细致,这让她感到惊奇的同时,也十分无措。
可再如何不知羞耻,也不能当着母亲的面,剖白她对父亲的情感,便捡了模糊的话语回答。
“那…女儿不管几岁,总是要,留在家中照顾父…母的嘛…”
廖一梅想起之前的未竟之事,正色道:“宜儿,那弗居和尚说你有产厄之难,可是编造之言?”
杜竹宜摇了摇头,再三保证此事非虚。
廖一梅一时陷入惘然,可女儿即便姻缘没有着落,也断没和他姓杜的厮混的道理。
“宜儿,过些日子,你便和娘一道回明州罢,隔得远了,隔得久了,无论有甚么也都淡忘了。”
杜竹宜枕在母亲膝上,默默地听着,经历了之前的情绪巨幅波动,此时已是倦怠至极。但光是想到要与父亲分开,而且是永远地分开,仍觉心如刀绞。
良久,她嗫喏着道:“母亲,宜儿可以陪您回明州,但是,但是…不能的…”她心中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若是选择暂时退让、蒙混过关,那有些东西,她可能就会永远地失去了……
“也罢,娘也考虑过,若是宜儿舍不得,那娘只能出家。往后就在庵堂里,为宜儿祈祷,祈求上苍,让我的宜儿免于祸患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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