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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无声,萤虫飞舞。他看见她眼底清澈的柔软,感受到她唇齿间的清风,而她在继续向前,如夏夜里,失而复得的朦胧梦境。
一朵淡绿色的萤虫被夜风吹得倾斜,从停栖的荷叶上飞走。
于是梦境散了。
少年站在长春池边,背影变得孤寂起来。
有人轻轻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眉心一跳,猛地转身:“谁?”
来人脚步一顿,掩住眸中万千情绪,轻声道:“是我。”
来人是蒲萄。
容霜派她来太焱派商量下月的宗门大会事宜,蒲萄也是今日刚到太焱派的。姑逢山上的夏夜安静,她睡不着,在榻上翻来覆去至深夜,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到太焱派时,她与顾白婴他们在多罗台上喝了一次酒。
鬼使神差的,蒲萄又来了这里。
姑姑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可顾白婴喜欢杨簪星,亦是众人皆知的秘密。金门之墟一别后,她回到湘灵派,每日忙忙碌碌,可总是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姑姑知道她的心病,此次宗门大会,特意派她前来。或许也并不是要撮合她与顾白婴,甚至并不是要她与顾白婴之间有何结果,只是有些事,终归要她自己再见一面,才能好好放下。
“许久不见了。”蒲萄凝视着顾白婴。
这少年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眉眼间骄矜又傲气,倘若她没有看见刚刚顾白婴在这里孤寂落寞的背影,倘若她没有发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谁都不会看出他伤心的痕迹。
“是你。”顿了片刻,顾白婴开口。
少年的爱恨直接,他的耐心与温和,全数留给了另一个人。
真叫人妒忌。
蒲萄压抑住心中酸涩,开口道:“姑姑让我代表湘灵派来贵宗商量下月宗门大会一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杨簪星的事......”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不要太过伤心。”
簪星补整苍穹之时,蒲萄也是在场的。
她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有如此勇气,明明是魔族,却愿意为了都州亿万生灵以身相殉。正因如此,当她心中因情而生出妒忌羡慕时,总忍不住心虚惭愧。
或许在此之前,蒲萄还有过想与簪星一较高下的心思,宗门里的女弟子,无论对情对事,断没有知难而退的道理。但这之后,蒲萄便熄了这个念头。
蒲萄其实很佩服簪星,倘若换了她自己,她或许做不到簪星那般干脆利落。或许也会,但那过程必然踌躇哀伤。
不像簪星,至始至终,都是含笑从容的。
也正因如此,后来金门之墟一别后,其实有很多次机会,蒲萄都可以前往太焱派,有更多的时间接近顾白婴。
但她没有。
且不提顾白婴待她如何,她实在做不到如从前一般,天真地、毫无顾忌地缠在他身边了。
少年站在自己眼前,突然的,蒲萄就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里,她在这里面对顾白婴,鼓足勇气对他诉说心中情意。而少年拒绝她拒绝得很无情,那个夏夜就如今夜一般,晚风温柔,夜色缠绵,他看着自己,心里在想着另一个人。
夜风突然变得有些冷,初夏的山头,总是带着星点凉意。
无数绿色的萤火聚拢又分开,如人世离合无常。
蒲萄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要飘进风里。她道:“她已经不在了,你......还要继续等吗?”
旁人总说顾白婴没心没肺,心上人死了,他每日跟没事人一般,既不痛哭流涕,也不借酒消愁,修炼闭关指点骂人,一样没缺。
但蒲萄知道,他是在等,就如她自己,等待着一个无望的结局。
夜色苍凉,似水流入满池花香,昨夜的热闹散去,夏日的池水明瑟,碧云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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