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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是加利福尼亚华商,至于多少嘛,这也算是商业秘密吧,谭公不会见怪吧?”闻于斯笑笑,话题一转,“谭公可知过几日江城将有一场艺术品拍卖,其中颇有些珍品。”
“我知道,眠云跟我提过这事,是英国克里斯蒂拍卖行举办的。老弟可会成行?”
眠云是谭心梵第三个女儿,现在经营一家画廊,眼光独到,颇有商业头脑,这几年间被她赚得不少钱。
“看情况再说吧。眠云这些天可在南京?”
“她已经去了江城,顺便去看看你。你不在,她会很不高兴。”
闻于斯沉默了。对于眠云的痴情,他实在是心中有愧。当初雨花台下不经意的一场风花雪月,竟成了她永年的寂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个面若桃花、命比纸薄的女人啊,而今却又是什么模样?十余年匆匆过了,她犹是单身,或许每每徜徉于艺术氛围之中的她,依然是那般的轻盈!他的眸子里恍惚可以看见她婉约的单薄……
“爸,听说你有客人,你不是已经谢客很久了……”单听这轻脆的嗓音和脚步声,闻于斯就知道是谭心梵的大女儿谭亭枫来了,一贯的风风火火,快嗓门急脾气。
“啊,是闻先生来了,真是稀客呀,咱们有十几年不见了吧?”谭亭枫甫进门,见闻于斯微笑着站在八仙桌前,目光盈盈中似有深意,不禁心中一荡,声音却缓了下来,面色微微一红。
“枫,今天打扮得好漂亮。”谭亭枫身上的裘皮大衣一脱下来,粉蓝旗袍下玲珑有致的身段就显露出了一种特有的风情,从她矜持的颦笑中,闻于斯最欣赏的是那种隐隐约约的民国味道。
谭亭枫秋波流转,轻轻唱道:“今时不比往日,奴家可是老矣……”语调委婉柔腻,缠绵悱恻。闻于斯登时想想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日,闻于斯本来是有任务在身,暗杀对象是个京剧迷,跟踪至上海兰心大戏院时,谭亭枫正好在演出《玉堂春》的《会审》一折,她一条裹头的蓝绸、半绺下垂的青丝,死死的跪在台口。
凭借她传情达意的眼神和绘形绘色的手势,以及那声中寓情的歌喉,抑扬顿挫地把苏三追述往事引起的对缱绻爱情的留恋,对诬陷迫害的愤恨,对堂上大人的疑忆、幻想与憧憬种种悲怨娇羞、疑虑欣慰的心理状态,表演得逼真尽情,眉梢眼角尽展风情与才情。
这是一个连手指头都有戏的女子。当时,闻于斯一见倾心,送给她一柄近代弘一法师珍藏的清代旧折扇面,上书“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行”,行书笔法朴厚遒劲,有一股淡淡的秋意。谭亭枫家学渊源,识得其中三昧,与他来往数日,终为他所擒。
“晚饭就在这儿吃吧,我叫老伴买些菜来,你不是挺喜欢吃南京的传统名菜“炖生敲”吗?”谭心梵并没在意他二人的神色,这个全身心投入于古书画领域的老人,此刻正在沉思和盘算着,怎么能让闻于斯再多呆几天,自己也可多多领悟崔白的灵气与才华。
“是呀……我再去买点“美人肝”、“凤尾虾”、“松鼠鱼”和“蛋烧卖”来。”
谭亭枫高声附合着,所说的均是马祥兴菜馆的四大名菜。
谭心梵的居所是砖混结构,歇山式仿古二层小楼,楼前有大片的绿地,小径由鹅卵石铺成,并用红黑黄三色组成花鸟形状,别开生面。闻于斯颇为喜欢这种写意的生活,流水一般散淡的日子,和着这古金陵萧萧的木叶,要是怀里再拥有着心爱的女人,也就完美了。可惜的是,这十二朝古都骨子里透着一股颓废的情绪,充满着人生的无奈沧桑与悲凉。
“六朝事,风流佳丽,犹有人说。面对长江万叠,惊涛日夜卷雪。叹虎踞龙蟠形胜设,经过了几度兴灭。照千古英雄泪痕迹,清溪渡头月。凄切,荒城画角吹彻。吊结绮临春当年事,惟有蛩语咽。”闻于斯站在二楼阳台,忍不住吟咏着王昊的《浪淘沙慢》。
“嗟游子停鞭,问渡桃叶。烟波乍接,过莫愁湖上,使人愁绝。最不堪蜀魄啼血,台城外、乱鸦荒堞,蒋山侧、荒丘横断碣。隔江听一曲琵琶,怨未歇,多情难与金陵别。”
听声音妩媚,接过后半阙的正是谭亭枫,声调凄凉,哀怨难收,如泣如诉。
闻于斯心中恻然。任由她自后面紧紧抱着,她啜泣时身子颤动,灵巧的手指深深地掐入了他的肌肉里。虽然已是生过小孩的女人,她的腰肢仍然柔软如棉,常年不缀的练功使得她得以葆存美丽的身材。
“你还是那样的美,枫……”
“你好狠的心呀……”
闻于斯后来的移情别恋,使得痛不欲生的她迅速嫁给了她的一个爱慕者,因为那个第三者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又能如何呢?只是妹妹到底还是没能如愿以偿,郁郁寡欢的独自生活,也是出乎于她的意料。这薄情的浪子,实是叫人又爱又恨!
她的月牙白色镶红滚边旗袍的最后一颗钮扣解开后,露出的是一段颈白,缠绵的粉,带着秦淮河的风韵。闻于斯细细地抚摸着,他一贯欣赏她身上所特有的南京脂粉味,似乎有千年废都一息尚存的没落王气,高贵中带着颓废的美。
曾经的夜夜笙歌和秦淮的风,早已氤氲了这个城市的潮湿与缠绵,也氤氲了像谭亭枫这样的女子。她就像水做的一样,灵气十足,充满着感性的温柔,而她通过刚强的外表包装着自己的羞怯。
她的泼辣明快在他的冷酷无情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你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男人……”谭亭枫倒在了他的怀里,一双黑眸里流动着飞萤一样的火花。爱是神奇的怪异的,充满着无垠的力量和奥妙,它也包容了恨与无常。
她很快就潮湿了,在这样的冷夜,浑身上下燃烧着饱满的光焰。闻于斯把脸埋在她突起的双峰之间,淡淡的乳香和着沐浴液的薄荷味,“真香……枫,我有多久没有闻到这样香的气味了?五年?十年?”
“十一年零八个月,坏人。”谭亭枫颤抖着迎接他轻薄的触摸,冰水似地沁入了她的脾肺。她的心底深藏着一个梦,梦里常常有他飘逸的身影,她只觉着自己便是墙角的那朵皇帝花,漫长的一生便只为了短暂的花季,而这花季只为他一人盛开。
“对不起,枫……”此刻的千言万语其实已是多余,她的呻吟便是天然的笙箫,时缓时包地参和着窗外哪一家放着的午夜清歌,有一种在泉水里洗濯后的苍白。她的阴毛莽莽苍苍,青草的味道,迷漫的雾气,琳琳琅琅着光亮的淫靡。他把中指放在那一长条褐色的阴缝上,这玉门关呀,宏伟中隐现着盘错的根筋,只要一攻陷,便是无休止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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