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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一样!”希兰说,“猊下是猊下嘛。”
“你的反驳完全是一t句废话。”他习惯性地讽刺了一句,又有些不情愿地继续道,“不过我理解你的意思,猊下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存在。”
相比之下,押沙龙终究只是一个“和她在某些方面很像的人”而已,虽然这并不妨碍对方给他带来的困扰……应该说,相比希兰那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烦恼,押沙龙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熟悉感,才是让他最难以释怀的地方。
耶底底亚长长地叹了口气,失去了任何谈话的热情:“快点走开,去找塔玛玩吧。”
“塔玛和漂亮王子在一起,我才不想试图参与进那种亲亲一家人的快乐氛围里呢,会显得我像一个傻瓜。”希兰说,“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他们真的是一家人……唯一让我意外的大概是连你也这么沮丧,你和塔玛不是亲姐弟吗?”
“同父异母。”耶底底亚说,“但在离开以色列之前,我们没有什么交际。”
“是吗?看来全世界的王室都差不多。”
他顿了几秒:“你刚刚说什么?”
“干嘛露出那种表情?”希兰耸了耸肩,“我又不是那种什么都搞不清楚的糊涂蛋,只是有时候不说而已。”
事实上,耶底底亚感觉“希兰居然不是一个糊涂蛋”可比“押沙龙归来”这种事情严重多了,但如果他明显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对方又会太过得意——另一种意义上让人感到不爽的场景,所以他尽可能地不动声色:“所以塔玛不和你玩,去和押沙龙玩了,你觉得很嫉妒?”
“才不是呢,只是因为……”说到这里,希兰迟疑了一下,他的脸上有一种耶底底亚熟悉的表情——那种矛盾于是否要袒露自己内心最脆弱的一面的不安,“好吧,因为我在王宫里的时候没什么朋友。我的兄弟姐妹们大部分都讨厌我……不过我都不放在心上,他们是一群无聊的家伙。虽然也不是没有人亲近我,但我知道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父王钦定了我作为他的继承人。”
耶底底亚给了他一个敷衍的假笑:“也许他们接近你只是因为更容易产生优越感呢?”
“怎么可能?我是父王所有孩子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你不可能拿这种东西夸耀一辈子。”他说,“美貌如同被摘下的果实,短暂的甜美过后就会迅速腐烂,决定一切的是比那……更永恒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智慧。”
“真像是你会说出来的回答……”希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真了不起,这个糊涂蛋终于意识到刚刚回答问题的不是他了,“呃、漂亮王子?”
“晚上好。”押沙龙轻快地同他们打了招呼,“介意我参加你们的哲学谈话吗?”
哈,哲学谈话——在耶底底亚看来,跟希兰讨论世界的奥义就像给骡子唱情歌一样(虽说用骡子这样沉默寡言却勤恳耐劳的美好生物来类比的确非常不妥),唯一的收获只会是沮丧。不过当押沙龙屈膝坐在他旁边后,那些多余的嘲弄和抱怨都弥散了,那种怅惘和不安再度浮上心头。
反而是希兰开启了话题:“你不在屋子里和塔玛一起玩吗?”
“她是一个成熟的姑娘了,很难有心情忍耐兄长的温情。”押沙龙叹了口气,“何况,如果我在里面继续待下去,万一她叫我给她梳辫子该怎么办?”
“你不擅长给人梳辫子吗?”
“''不擅长''是一种委婉的说法。”押沙龙说,“我第一次给塔玛梳头的时候,因为一些连我自己也难以解释的原因……总之我的手指和她的头发缠在一起变成了死结,最后侍者不得不剪掉了塔玛的头发,她带着斑秃的后脑勺和对我的憎恨度过了一个月,于是第一次变成了最后一次。”
“……喔噢。”
“很丢人,我知道。”押沙龙朝他们眨了眨眼睛,“不要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好吗?”
“当然。”希兰搔了搔脸颊,“实际上,我们应该也不会和塔玛讨论起斑秃的问题……唔,暂时。”
“非常感谢。”押沙龙说,“所以现在我有了你们的秘密,你们也有了我的秘密……我想我们的秘密应该都会很安全。”
尽管耶底底亚此前一直严厉地、几近苛刻地告诫自己,押沙龙是他该远离,排斥的对象,但此刻他很难不应这位兄长的俏皮话而放松下来。押沙龙有着和埃斐的类似特质,虽然展现的方式南辕北辙,但他能从对方的微笑中看见后者的影子,这种相似感让他很难真正讨厌对方的接近。
“为什么不待在房间里?”对方貌似不经意地开口,“当然,今晚的夜空很美……不过现在已经是初冬了,考虑到健康问题,我们还是不要留在外面吹冷风比较好。”
耶底底亚保持着缄默,希兰则不能忍耐这种沉默——他身体里长着热衷与氛围唱反调的反骨,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当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时,他就会忍不住想放声高歌:“呃,关于这个……毕竟你和塔玛在屋里……我、我是说,你们是一家人,对吧?感觉我们待在那里会显得很奇怪。”
“为什么?”耶底底亚知道他脸上的困惑是伪装的,只是为了不使他们难堪,“难道你们梳头发的技术比我糟糕吗”
“不知道,我没干过这种事……”希兰有些迟疑,不过耶底底亚认为他不会去实践它的,除非他下次想在坟墓里跟他们聊天,“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难道你看到我们不会觉得难受吗?因为我们抢占了你的位置之类的……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我们留在外面。”
耶底底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不认为自己说得太直白了吗?”
希兰冲他翻白眼:“哈,真希望有一个说话委婉的人在这里,可惜他的舌头被猫叼走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待在这里的原因?”押沙龙轻声笑了起来,“别太担心,小伙子们,我已经过了那种会因为父母有了新孩子而嫉恨的年纪。”
“过了那个年纪……”耶底底亚重复了一遍,“所以您以前有过?”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猊下那样生而知之。”他说,“在我们的母亲去世后不久,有段时间我很嫉妒塔玛——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太傻了,她当时不过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除了哭和笑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还是对她恼恨不已,我讨厌她总是占据猊下的视线,讨厌晚膳进行到一半时,她忽然嚎啕大哭,让猊下不得不去看顾她,而把我丢在餐桌边,我讨厌当早课结束后,回来看到猊下抱着她轻声哼着摇篮曲……”
“啊哈。”希兰装模作样地挖了挖耳朵,“听着真让人熟悉,是不是哪个我认识的人呢?”
耶底底亚偷偷踢了一下希兰的脚踝,后者朝他吐舌头。
“当母亲死后,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孤独,彷徨,不安,我感觉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猊下,但猊下不仅无法全心全意地陪着我,她能给我的关注甚至不如从前。”押沙龙说,“好在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知道因为这种原因对猊下发脾气是不妥的,她总是很忙……当你真正心系一个国家时,很难有放松的时候。唯一的放松方法是把怒火转移到父王身上,毕竟抱怨父王不会让人有什么愧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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