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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眼角挂着泪,关切地看他,似乎觉得他的病比这次葬礼更重要。
魏巍胡乱应付两口,汤水入腹,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直到看见儿子亲口喝了鱼汤,杨氏才松了口气,出了房间。
魏巍屏退室内下人,玄海却没从屋里出去。他受了杨氏嘱托,务必跟在主子身边伺候。一见主子掀被下床,玄海刚要阻止,就被他一把推开了。
魏巍从没停下来观察过这间婚房。
这是耿婳生前待过最久的地方,他却从来没有在这里好好陪过妻子。
梳妆台首饰尚在,矮几上那双她亲手织就的被他嫌弃的皂靴已经积了灰。
魏巍拿起来给自己换上,又在旁边笸箩里看到那些发旧的革料。
魏巍攥紧那片革料,手心瞬间沾满灰尘。下一刻,灰尘被湿热的泪滴打散。
她一定对他失望至极,自他走后就没动过针线。
都是他不好。不体贴也不温柔,还常常冷言冷语。而她总是意味讨好,一次又一次自顾自原谅他,反而把他惯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没有内宅的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朝廷的争斗中去。甚至全然没在意过她的死活。他从没想过商人出身的妻子在人前人后会受多少非议排挤。
她何时怀孕他不知,她何时去世他也不知。夫妻一场,他甚至没有正经陪过她一刻。
他位高权重,人前光鲜亮丽,人后竟然是个不顾妻儿的畜生。
魏巍垂下头,袖中攥拳,表情隐没在阴暗中。
玄海看他萎靡不振的神情,就知道一定睹物思人了。他上前,刚想劝她振作一点,却听到主子的低问。
“玄海啊,你说为什么,人总在失去后才懂珍惜。”
玄海愣怔了一会儿,才道:“相爷,小的是个笨的,不懂那些大道理。但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也读过几篇书,记得您教过一句,‘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与其感伤没把握住的,不如做好眼前的。毕竟夫人若在,一定不想见您忧思伤神。”
魏巍缓住情绪,顺着玄海的思路神游。耿婳的灵魂若在府上,会不会像玄海说得一样默默牵挂着他?
或许会吧。他自我安慰着,心里才好受了点。
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她走完入土前的流程。
送葬那天,他一身素白孝服,亲持纸幡,陪着棺木徒步而行。他请了京郊御庙高僧超度,将连夜写的诔文烧给她。
墓前,漫天的纸钱飞舞飘散,与他随风飘舞的衣袖融为一体。
秋日萧瑟的风呼啸而起,将他的思念带到云端。
耿婳,若你在天之灵早日步入轮回,重活一世,不受凡尘框束,做一个自由自在有血有肉的精灵。
我若有来世,定不负你。
两个月后,耿婳随伍听肆到了扬州。
最开始,她在伍听肆新开的胭脂铺子里做杂役。一同做工的姑娘们看出她心善,最爱找她帮忙做事。
耿婳总算交到了新朋友,最热衷帮人跑腿干活。一来二去,她成了最勤快的,那些人反而懒了。
伍听肆家中生意大,偶尔来店里巡查,才发现这事。
他叫来耿婳,问她:“你手里碎银是干嘛的。”
耿婳告诉他,这是帮彩月买蜜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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