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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她躺在内室拔步床上,旁边只有个嗑瓜子的阿沁。
“小姐可算醒了。晕了三天三夜,可把府里忙坏了。”
耿婳脑子晕晕乎乎,清醒后先想到熹微,心跟着太阳穴一起抽痛起来。
“姑姑,姑姑她……”
阿沁抢话:“埋了,草席裹的尸。”
她磕完手边瓜子,把漆盘递过来:“鸡汤,趁热喝。太太特意嘱咐的,您醒来务必得喝了。”
耿婳冷笑,只觉得黄鼠狼在给鸡拜年。
“善心大发,难为她了。”
“还不是小姐怀了孩子,不然也不会送来。”阿沁嘟囔了一句。
耿婳惊讶:“什么?”
“您昏睡的这几日,府上请了太医诊脉,说您怀孕一月有余,胎象不稳。不可忧思过重,更要保养好身子,这才每天都送来成堆补品。”
“哦对了,这是相爷临走前订的皮革,昨儿刚送来,说是给您做靴子用的。”
耿婳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魏巍走后,耿婳信守诺言给他做鞋,以此换姑姑自由。如今熹微撒手人寰,只留她一人在世上。
她做鞋还有什么用。
经历了生离死别后,再想起那个远去兖州的夫君,耿婳感觉恍如隔世。心底生出几丝微弱的酸涩,旋即就被熹微故去的伤感取代。
她揪紧那片皮革,慢慢蜷起身子把脸埋了进去。
“娘亲,姑姑,都不在了……”
从今以后,她彻底是个孤儿了。
阿沁哄道:“夫人压,哭也没用。我要是你,就好好把肚里孩子生下来养大,没准儿还有转机呢。”
耿婳仰起头,眼睛通红一片,瞳仁黯淡无光。
“夫人可要好好吃药,好好活着,阿沁等着给您养娃呢。”
许久,耿婳才叹道:“其实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阿沁劝道:“也不能这么想。等您生下男胎,不就坐稳相府主母的位子啦,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放肆。”
她岂会不知阿沁的心思。如今耿家被抄,她没了退身步。只能把未来投资在她这个弱小的主子身上。
主母的地位倒不重要,算她为魏巍诞下男婴又如何,未来余生还不是得守着深宅大院禁锢一生么。
可腹里孩子是无辜的啊,她不得不暂时当一只不死鸟,在相府继续活下去,继续面对魏巍,面对这个从来都不曾爱过她的,明面上的夫君。
她抚摸着全新的皮革料子,道:“把针线拿过来吧。”
革靴做法繁复,熹微在身边时,她尚且缝缝补补总出错,更何况现在没了姑姑。
缝制了一会儿,眼前又浮现出姑姑的笑脸。不一会儿,母亲也出现了,她和熹微凑在一起,静静陪着她做靴。
眼前的母亲和蔼笑着,嘴上是温柔的教诲:“婳儿,这里针脚歪了。”
“哪里呀,我马上改。”耿婳退口而出。
回答她的只有阿沁的笑声,“小姐你又自言自语了。”
“是吗?”耿婳自己都没注意。
夜里,她一个人缝着靴子,时不时在帐内发出笑声,好像在和什么人笑语相谈。言语里还全是“娘亲”、“姑姑”这类死人……
阿沁和青烟觉得吓人,慢慢都不敢在内室守夜了。
又过了几天,耿婳开始对着娘亲的遗画自言自语。又过了半月,府里人都说丞相夫人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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