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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出了房间,望东走了五六丈,到了一个亭台处。雷天九停下脚步,轻轻连拍了两下手掌,片刻间从一个房间中走来了一个青衣女子,向雷天九躬身行礼。杨重梧一看,奇怪这白莲教中,除了唐赛儿外,都是身穿同样服饰的女子,可看了看面相,先前所遇的九女中,并没有现在这个女子。
雷天九对姜平川说道:“广平,我带杨重梧去见一个人,你先随这位姑娘出去,去会客厅中喝茶等候吧。”姜平川略一踟蹰,问道:“雷前辈,我能不能和师弟一起同去?”雷天九摇了摇头,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我们教主的法旨,让我带杨重梧一人前去,你回去替我问候令尊。”
姜平川答应一声,便侧头望向杨重梧,说道:“师弟,我在外面等你,你自己要诸事留意。不过有雷前辈照拂,料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杨重梧知道姜平川担心,心中感动,说道:“大师哥你放心,我省得的。”雷天九冷笑道:“广平,你也没必要拿话来将我的军,你们两个小娃娃,虽然武功都还不错,可白莲教若想不以礼相待,你们恐怕还真是来得去不得。”
姜平川眉毛一轩,转而又想,雷天九这话倒的确不是虚言恫吓,单是白莲圣母一人出手,自己和杨重梧就应付不了,唐赛儿让师弟去见什么人,也未必是有什么恶意。只是,自打他行走江湖以来,从没有一天像今日这样,事事不得自主,心中不免有些憋屈,当下不再多言,朝雷天九一拱手,便跟随那个青衣女子,往外走去。
雷天九继续往东走,脚步不疾不徐,杨重梧随后跟上,笑着问道:“雷前辈这是要带我去见谁啊?”雷天九冷哼一声道:“年轻人着什么急啊,待会见到了,你不就知道了。”杨重梧见这雷天九自定州见第一面起,便对他颇有成见,便不再自讨无趣,只是默默跟随。
又走了一小会,听得前面琴音隐隐,杨重梧父母深通乐律,父亲曾师从当朝大乐师韩帮奇学习音律,更是此道大家。他自小受父母影响,六岁多时,就会弹奏几十首曲子,到十三岁已颇通音律。他边走边凝神细听,乐曲是《深谷幽兰曲》,弹奏之人技法高超,婉转悠扬、节律天然,但似乎心中颇有窒碍,琴声中未显空灵之意。
两人又往前走了十余丈,来到一处柳树林前。杨重梧听见琴声就是由柳林中传出的。来到柳林中的一个小院落前,雷天九停住脚步,等待琴音消散后,在院门上敲了三下,说道:“囡囡,圣母让我带杨重梧过来了。”里面一时间没有任何声息,片刻后,琴声铮铮两响,雷天九轻轻推开院门,对杨重梧说:“你自己进去吧。”便微微摇头叹息,转身走了。
杨重梧跨进院门,院子不大,左右各植一株垂柳,秋深叶黄,再往里看,是一处池塘,池塘中几叶秋荷,摇曳生姿。池塘的右面,有一幢精致的木制小屋,而在池塘与小屋之间,一个白衣女子,手抱七弦琴,背对着杨重梧,坐在石桌旁边的一个石凳上。
一看见这个背影,杨重梧便觉有如五雷轰顶,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脑门,情不自禁,向前冲出两步,喉头一阵发紧,费了老大的劲,才嘶声道:“你......你......”。
那女子将七弦琴轻轻放在石桌上,而后站起,缓缓转身过来。
白衣胜雪,伊人如玉,眉如远山青黛,目若西湖漾波,却不是柳依萍是谁?只是她玉颜略有销殒,面色稍显憔悴。杨重梧晃了两晃,差点站立不定,长吸了一口气道:“依萍,果然是你!”
柳依萍看他一眼,臻首微颔,说道:“是我,杨兄,别来安好?”杨重梧脑海中一片迷茫,似有千言万语齐集心头,然而却整理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口中喃喃念道:“好,好。”
这时又有一个青衣女子端了茶盘出来,放在石桌上,拿起了七弦琴,说道:“小姐,杨公子,请喝茶。”杨重梧此刻脑中空空荡荡,在石桌旁的一张石凳上颓然坐下。无意中望了一眼那青衣女子,仿佛似曾见过,蓦然想起,这就是在保定府中秋灯会上,自己猜对灯谜后,给他银莲子的那个姑娘。
青衣女子见杨重梧看她,便嫣然一笑道:“看来杨公子还是记得我的。”柳依萍轻声说道:“芸儿,你先去吧。”那青衣女子答应一声,抱着琴提了茶盘走回了木屋。
杨重梧紧盯着柳依萍,眼睛绝不稍瞬,梦中见过千百次,可都是如云如雾,毫不真切,现在真人近在咫尺,杨重梧却感觉自身飘飘忽忽,如在云雾之中。
风过柳梢,沙沙作响。风声过后,四下里一片寂静,偶有寒鸦两三声,一叶柳条,飘飘荡荡,落向石桌。柳依萍玉手一伸,将那枯黄柳条接在掌心,凝视良久,轻叹说道:“自云开雪霁后冒出新芽,被春风吹绿,自春至夏,随风婆娑而舞,及至秋深时节,风起叶落,再归尘土。一叶柳条,尚且交代的如此清楚,还是老母说得对,杨公子,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有诸多疑问,今日,我便与你从头说起。寒居无以待客,这茶倒是碧螺新茶,烹茶的水,也是去年从柳树上搜集下来的初,雪封坛埋入地底的,杨公子请品一品。”
杨重梧木木的端起茶来,未饮已闻茶香清幽,喝了一口,沁人心脾,唇齿留香。可他听见,柳依萍称他为杨公子,一颗心便凉了下去,仿佛去年的雪水未曾烧化,一股寒意将他的心层层包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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