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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恼人的铃声在响,按掉一遍还再响一遍。
虞一从酣睡中抽出半缕神来,终于意识到响着的不是闹钟,而是电话。
她闭着眼睛接起来。
一阵天外之音传来:“喂?虞一吗?我是王主任。”
“嗯?”王主任是谁?
“你还在睡?你们班学生在外边闹事,在县城,就我们昨晚去那家永远歌厅,人家老板打电话来告状,你过去看看吧。”
什么县城,歌厅,这天外之音在说些什么?“主任,你搞错了,我又不是班长,又不是学习委员,你找我干嘛?”她翻身抻个懒腰,舒展开眉头,散漫地笑,“我要继续睡了,挂了哦。”
“喂喂喂!你昨晚有喝那么多吗?高一6班,齐小奇,这是不是你的学生?那歌厅老板我熟,人家正经做生意的,你先去看看,要没什么事就叫家长领回去教育。”
虞一睁开了眼。
她的确不是班长,也不是学习委员,她今年不是17岁,而是27岁。
她是班主任。
这事情简直匪夷所思,要她教书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她育人,十年之前,要有人对她讲,再过十年,你会变成一帮小鬼的班主任,她一定哈哈大笑,说那好啊,我要带领全南城的青少年走上歧途,谁要敢不早恋谁就是蹉跎光阴。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电话那头主任的经还没念完:“这小孩平时学习怎么样?也不止她一个,说是好几个。搞什么?放学不回家,跑到乡下卡拉ok去玩,这届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你有带吗?不是我在带?”她赤着脚下床,推开房门,公寓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她想起了,今天是方细母亲的忌日。她这人喝多了酒就忘事,昨夜在酒桌上,说过什么听过什么,此刻统统忘了,唯独记得她坐在沙发上,方细对她说,你看,这就是生活。
半小时后,她站在一家老土的乡下歌厅门口,身旁的灯箱上糊着艳俗的海报,上边印了一个前凸后翘的剪影。
店招牌的大字上缠了好些脏兮兮的灯带,不难想象它们会在夜幕降临时闪烁起红红绿绿的廉价灯光,几个大字是:卡啦永远ok。
虞一歪着脑袋看了一阵。
哦,是永远卡啦ok。
*
若是在市里,满大街都找不到这样的店。
李玥一踏进店就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吗?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毫不配套的红色皮沙发与高低脚户外桌摆满眼前逼仄的空间,四壁贴满明星画报以遮盖因潮湿而发霉的墙面,银色灯球悬挂在角落的舞台上方,等待入夜以后旋转着散射出塑料彩片一样的碎光,旁边还配套一台常见于九十年代的卡拉ok点唱机,夜间十一点,一定有个醉酒的阿叔坐在上面,紧闭双眼面颊一颤一颤地唱方言苦情歌。
齐小奇一锤李玥的肩,“这有什么不好?白天又没人来,我们包场。阿玥,”她将脸贴近去,就快在李玥的耳边吹气了,“今天是我生日,你会唱歌给我听的吧?”
李玥骂她:“别害我起鸡皮疙瘩!唱就唱,你想听什么?姐姐唱给你听就是。”
心田特意回了市区一趟,回来时,手中带着她送给小奇与泳柔的礼物——是一对草金鱼,一尾通体红色,一尾白中混红,装在一只盛了清水的透明塑料袋中,它们在袋中悠然游着,吐着细细的泡泡,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跨越了大海。
进了歌厅,心田向老板阿叔讨要个临时安置金鱼的容器,阿叔嚼着橄榄,四处看看,然后指着店内深处的角落说,喏,只有那个。
那是一只拖地用的塑料桶。
于是,她们全蹲在地上,围着这只有些破烂的蓝色塑料桶,看水中的两尾鱼儿游来游去。
小奇说:“这桶干不干净?别委屈了我家阿丽。”
李玥蹙眉,“你家的谁?”
“阿丽啊。”小奇指指红色的那尾,“这就是我家阿丽。”她再指红白色的那尾,“这是泳柔家的香香。”
李玥就差没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了。
也不知哪来的灵光乍现,起了这么两个好名字。
此刻泳柔还不知道她的金鱼已被上了户口,还未跨进歌厅的门,她便将光耀拉到一旁的巷子里去说话。“喂,你昨晚怎么回事?我打电话过去,怎么是你爸接的?”
“我还没说你!今天农历廿九,是阿嫲作祭,你怎不记得?昨天晚上,你爸妈,还有细姑,全在我家。你不是号称背书大王?怎么不提醒我?”
方泳柔一拍脑门,往年她总是记着的,今年偏巧碰上小奇生日,她就忘了个精光。光耀的目光在眼前两个将他堵在巷中的女孩脸上转来转去,她顺着光耀的视线,这才发现周予就站在一旁,似乎从早些时候在学校门口集合开始,她就一直走在她身边。
反正周予早知道昨晚那事,也不怕她听去。
光耀随即又说:“算了,早知你靠不住。给你看个好东西。”他脸上得意起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盒什么东西,“飞利浦的。厉害吧?县里没卖的,我在星际的跳舞机大赛上赢的,一等奖,全岛独一个!”星际是县里唯一一家电子游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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