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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漠不为所动,将手里的弓递给小厮:“姐姐与瑜嫂嫂一向不好,人家怎会替你进言?再说了,饶是九哥在意瑜嫂嫂,真到拿主意的时候,何时让过步?阿姌的事不就是?”
此来夕岭,阿姌不在,顾星漠自然从淳风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着阮雪音嘱咐,无论顾星朗还是顾淳风都没把她供出来。合宫只以为,瑜夫人、瑾夫人、珮夫人先后去劝,又加淳风殿下一而再再而三赖在挽澜殿哭告,才终于求得圣上心软。
顾星漠不在宫中生活,对后宫形势懵然不知。顾淳风思忖他年纪小,又常在夕岭,说说也无妨,于是蹲下身,双眼放光道:
“谁跟你说她了?纪晚苓不行。我活到这个年纪才确信,母妃所说一物降一物,真乃天道也。”她眨眨眼,神秘道:“要跟我去见见能制住九哥的高人吗?”
淳风姐弟到达飞阁流丹的时候,园中一片寂静。顾星漠虽年幼,到底是皇子,顾忌规矩,至门口便不再多挪半步。
淳风大摇大摆走进去好一段,回头见他没跟上,撇嘴不满道:“小小年纪怎么迂腐成这样?都让九哥教坏了!你是小孩子,前厅里坐着总没事,且这里是夕岭,要讲规矩回去再讲,进来进来!”
顾星漠瞪着眼犹是不动,淳风待要折返去拎他,却听云玺的声音自远而近:
“殿下怎么这时候来了?欸,见过十三皇子。”
隔着一整个前庭的距离,顾星漠欠身致意:“云玺姐姐,好久不见。”
云玺笑道:“今年天长节夜宴上,奴婢瞧着殿下已是蹿了个头,怎么才过三个月,似又长高了些。”
顾星漠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笑,“云玺姐姐自不在御前伺候,见我的时候更少,自然每看一次都觉得不一样。”
“是了,想起来奴婢第一次见殿下,殿下才三岁,还是个圆圆嘟嘟的小粉团子!”
顾星漠如今不喜被人当作小孩,更不喜“小粉团子”这种描述,但云玺是老熟人,不至于反感,且此刻庭中并无第四人,于是干咳一声道:
“我四月已满九岁,云玺姐姐,以后不要说小粉团子这种话了。”
“啧啧啧,云玺你看他不自在时候佯咳的那个样子,是不是跟九哥如出一辙?你这一年到头见九哥也不过那么几十天,怎么学得这般像?话说九哥也是到十几岁才这样的,在你这个年纪时,”她停一瞬,盯着顾星漠的脸寻摸措辞,“没这么心思深沉。”
云玺在御前六年,很多事情心中有数,压低声量恭谨道:“十三殿下自幼承君上悉心栽培,文治武功无不精习,又独自在夕岭与年长的先生们相伴,自然老成些。”
还有另一点,她不合适讲出口,那便是先帝驾崩时顾星漠年幼,自记事起身边最完整、最亲近的男性形象就是顾星朗。都说每个男人在世间的第一位老师是父亲,因为对世界、对自我尚未形成认知时,父亲是唯一方便直接效仿的对象。
毫无疑问,在顾星漠的童年岁月里,扮演这个角色的,是顾星朗。
淳风有些怅然,“一个比一个老成得早,这帝王家,当真没意思。”说罢看向园门口那个负着手的小小人,喃喃自语道:“母妃若泉下有知,恐怕忧思多过欢喜。”
云玺站得近,听到了,噤声道:“殿下快别说这种话了。外面都以为十三皇子多年养在夕岭是为了身体康健,此刻虽四下无人,多少当心些。适才也是奴婢多嘴,这些话,咱们以后都别说了。”
顾淳风无奈摆手,有些郁闷,转而道:“嫂嫂呢?又在睡觉?”
云玺但笑点头:“来了夕岭,天开地阔,夫人早晨下午地四处逛,说夜里观星的条件也比在宫里好,故而睡得晚,也就午间这会儿补眠。殿下前天来过,是知道的。”
顾淳风挑眉:“我只当她偶尔如此,哪知天天这样。这个人。她没见人家瑾夫人,因着会骑马,已经连续四日伴驾满山里溜达了;珍夫人,三天两头摘了各色鲜花搭配得琳琅满目往秋水长天送;便是瑜夫人,”她顿一顿,觉得不是很有说服力,清清嗓子道:“尽管又钻进了茅舍,那昨晚也是主动去了秋水长天与九哥共进晚膳的。”
她瞅着云玺不太满意:“你也算是两边的人,怎么不推一把?”
云玺讪笑:“殿下说的什么话,这主子的事,哪里是我一个奴婢推得动的。何况事涉君上,更没有奴婢置喙的道理。”
“啧啧啧,你这会儿撇得清楚,前些日子也不知是谁跟我掏心掏肺地诉苦。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
“殿下——”云玺犹豫,轻了声量道:“君上的脾气您最知道不过,咱们管不得,也管不了。之前我在御前多嘴过一次,已是被涤砚大人训斥了。”
“涤砚那个死小子,他同蘅儿最相熟,是纪晚苓那边的,不理也罢。”
云玺听得想笑,忍住了,认真道:“但有些话,他说得没错。在君上的世界里,不存在不假思索的决定,所有事情,都需要深思熟虑,一再掂量。更别说,对于我家夫人,整个宗室都是持保留态度的。君上对夫人若只是寻常照拂也罢了,但无论长公主还是咱们,又都觉得,不止于此,那便——”
顾淳风倒吸一口凉气,“涤砚如今倒这么长进了。”又摇头,“我九哥也真是命苦,不痛快地过了六七年,好不容易来了个合心意的,又是这种局面。”
“殿下,您,就真的不担心?您毕竟是顾家人,是大祁的公主。”
“自然该担心,所以不能胡说八道、胡作非为。”
说这句话的是一道男声,还是明显稚气的一道男声。顾淳风和云玺双双唬得一跳,循声看去,顾星漠竟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
“你,你什么情况?不是不进来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属猫的?”
顾星漠黑着脸,“不是我走路没声,是你们俩太过投入,此刻怕是多站两个人在这里你们也不知道。”说着看向云玺,“她就算了,你说这些话,哪怕是御前的旧人,妄议君上,脑袋可是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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