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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自己应该比之前表现得更成熟些,在面对或许可以称之为“情伤”的情绪时,不要总是浑浑噩噩,让朋友跟着担心。
但她真的太痛苦了,不仅要抚平空落落的爱意,还要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死心吧。有时候就是这样,就算深谙一种道理,还是很难去践行。
她总是反复去想到底那一步出了问题,反复去想如果时光回溯该有多好,她痛恨那个不得满足的自己——现在想来,只是陪伴在那个人身边明明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在爱情面前,她无疑是个卑微的人。乔银常常为此而“控诉”她,她却永远笑哈哈地应付过去,因为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人能够感受到爱是一件幸事,她一直怀有这种想法,爱一个人,去追随她,这是漫漫人生中求之不得的幸福。
但这一次,她的痛苦几乎要超过幸福了。
她独自坐在窗边,已经不知道这样消磨过多少时光。她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晚,一辆又一辆车驶过,一部分拐进对面的小区。有几次,她好像真的看到了那辆属于宋见秋的黑色轿车,但她从没看到过宋见秋。
酒吧里一切如旧,各种各样的歌曲陪她坐在这里。她有时觉得这一年就像一场大梦一样,她好像从来没和某个大提琴家相遇,这间酒吧也从未迎来那样一对母女。吧台那小小的一片地方、旁边两个孤零零的高脚凳,怎么看都不像曾招待过那个人的样子。
人的记忆真的很狡猾,它让人毫无来由地记住一些画面,更想记住的东西却怎么都抓不住。
骗人的吧——她有时这么想——故事的每一个环节里,那个人似乎都可有可无,但她就是感觉心里有个大窟窿,所有情绪,就连悲伤也都哗啦啦地流走。
所以这种感觉不能用悲伤来形容,而是整个人空了,心里空得难受,白茫茫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无为。
在这样的生活里,她很庆幸,她身边还有贝斯。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是怎么又一步步牵起贝斯的手,和那个人有关吗?有多大关系?她对此没有答案,总之,如果现在连音乐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挺过去。
这段时间她在酒吧表演的频率更高了,有时仅仅是一时兴起,便上台给顾客来一段琴,或者鼓。她弹琴的时候一如既往,也是真的可以全神贯注,暂时忘却其他,所以她总是不愿下台。
这些异常乔银都看在心里,却不知还能做什么。
有时她并不跟着上台,也和顾客们一样做沈未明的观众。她看着台上的那个人,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好像那个年少桀骜的沈未明来到这个时空拉她走出来,又好像现在这个历尽千帆的沈未明把年少的自己叫出来肆意演奏。
沈未明的感冒还没好,生活总是伴着咳嗽。乔银已无数次让她去好好开点药,可这人就是不听。沈未明的顽固让乔银总想到那首歌,“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或许吧,或许咳嗽好了的时候,沈未明就真的能放下了。
作为朋友,乔银为此而祈祷着。
沈未明被朋友许言叫去音乐节了,这次她没怎么犹豫,很快答应下来——这种果断,甚至有些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感觉。
在更大的舞台上表演,好像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夙愿。可她没去深想这件事,她只是告诉自己,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这么久,要好好好享受这一切。
那天,草坪上的人多到看不见草色,音乐节还未正式开始,沈未明探出头来往下看了一眼,夜幕降临,形形色色的人在台下攒动,侧方的大屏在播放宣传画面,独属于音乐节的氛围已然渲染起来。她静静地看着这些,好像全部的喧嚣都和她无关。
她退回去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她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甚至担心手抖,可她心中却十分平静。在曲折的路上不断走着,终于到了那个视野辽阔的地方,可是到了便到了,却没有什么更多的感受。
她又想起宋见秋的话来,“在这个过程中不断靠近……”,难道她在这个过程中麻木了吗?
她来不及想清这件事,便被时间催着、被观众呼喊着上台了。站在舞台后方,看着眼前的歌手、大屏幕上的名字,她多少明白了些自己的心情。
她只是来帮忙伴奏的,演奏的并不是她的歌,观众也并非为她而来。音乐节这种东西也早已不同于往日,她孤零零地在人潮中间,她的时代早已抛弃了她。
不知为什么,想清这些之后她反而舒心了些。她尽职尽责地做好配角的工作,任谁来听,她的贝斯也一定是没有任何差错的,这就足够了。几首歌之后,许言开始和观众聊天。这次音乐节是拼盘性质的,这段时间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主场。
许言曾经是个乐队主唱,后来乐队解散,她不愿放弃音乐梦想,去参加了一个全民参与的歌手选拔节目,没想到赢得了比之前还多的关注,现在已经算是小有成就。她和沈未明曾经是很好的朋友——说起来,半决赛时候许言唱的歌还是沈未明为她写的——后来两个人的路越走越远,才渐渐不联系了。
但许言常常惦记着她,毕竟曾经那么要好,现在她有些能力了,就常想着拉沈未明一把。等了很久,终于有了今天这个机会,她为此很是满足。
乐手们都没有下台,沈未明也是如此。她抱着贝斯在舞台的右后方站着,许言的声音从音响传入她的耳朵,她看着眼前这个背影,不禁挂上惬意的笑容。无论上台之前在想什么,开始演奏之后的她就是纯粹的。
她没想到的是,许言谢过粉丝、表达完自己的心情后,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笑了笑。
她还没理清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许言便转了回去。这位歌手大剌剌地向后伸手,指着沈未明的方向说:“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朋友,贝斯‘扫地僧’,现在是咱们这一个酒吧的老板。”
沈未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台下的目光锁定了。她看着那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许言笑嘻嘻地走过来,把她揽到台前。
“沈老板,能赏脸solo一段吗?”
她把话筒递到沈未明面前,和台下的所有观众一起等待一个回答。
沈未明朝后拧过身子,连连咳嗽了几声才又转回来。她感觉自己乘上了一个不由分说的电梯,一下子被送到聚光灯下。她努力让自己保持轻松,笑道:“你的主场,哪有忽然叫伴奏来solo一段的?”
看她并不排斥,许言开玩笑道:“这不是怕大家没听到贝斯么。”
这样的贝斯笑话讲多少遍都不会腻,观众和台上的乐手都哄笑起来,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很多,好像这根本不是许言的临时起意,而是大家早就商量好的环节一样。
沈未明最终同意了这个请求,漫天的欢呼声一瞬间淹没了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次真的在发抖了。
她再一次为自己从未间断的练习而庆幸,此时此刻,她可以很自如地拿出一段颇为精彩的贝斯独奏来。感受到身旁的好友热融融的目光,感受到来自观众席的热浪,她终于有了“站在舞台上表演”的实感。
她的贝斯,时隔多年,再一次和她共同站在台上,用平日里不起眼的低音让整个观众席屏息凝神,再一瞬间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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