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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你说的?”薛夔似被她戳着了痛处,声音低了不少。
岂知英洛根本不肯卖帐,回他一句:“我自己没长眼睛啊?看不明白吗?你不但不信小嘉,还疑心他是那起小人,真正不配做他祖父!”
薛夔几乎给气得倒仰,抬手正欲修理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只闻得女儿薛月远远奔了来,拦住了他,连连道:“爹爹,这可使不得!”
岂料英洛见得他这样子,将脖子仰高,一副引颈就戮的姿势:“晚辈自知罪孽深重,前辈若愿意亲手了结了晚辈这条命,正好还了小嘉这笔债!”
薛夔将前来拦着他的薛月给拨拉到了一边,安慰她道:“月儿不必着急,你不就怕我伤了这丫头的性命吗?她既上得战场,想来也有两下子,但不是江湖中人,一瞧就没有内力。既然如引,今日爹爹也不必借助内力,只用拳脚功夫好好教训一下她,也好教她知道知道年纪轻轻不能过于狂妄!”
薛月深知这位养父的脾气,拦的厉害了反而坏事,只得担忧的看一眼英洛,岂知这面容清妍的女子朝她微微一笑,礼貌道:“伯母不必担忧,洛这副身板也还禁得起摔打!前辈既然有心教导晚辈,自然是晚辈的福气!”
薛夔闻言面色稍霁,二人捡门前开阔之地拉开了架势,等得林维舟从后堂赶来,她二人已经拳来脚往过了足有百招左右。周围围着一干薛府家仆,皆面色紧张盯着圈内二人,只见薛夔身上好几个泥脚印子,英洛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散乱,可两眼放光,举一反三,只这一会功夫已经从薛夔处学了几招近身搏击之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本身形动敏捷,只是近一年多以来被巨毒折磨,虽被华彻拖在地煞门中好生调养了几个月,到底身体还是虚的,又一日夜不曾吃饭,额头已经见汗。
林维舟见二人年龄在祖孙辈,但行为却着实不够稳重,两人皆是一般狂傲倔强的人物,针尖对麦芒,针蜂相对,不由埋怨薛月:“你也不肯拦着一点,看爹爹与个小辈打起来,难道脸上有光么?”
薛月指着场中两人道:“你瞧,起先两人心中都有气,我瞧着打了一架倒缓和了许多。这位英姑娘虽无内力,但外家功夫能练到她这一步的,也是极少了,身手灵捷不说,举一反三,真正学别人之术为我所用。爹爹这会已放缓了速度,简直是在教她嘛,将一套薛氏醉月拳都打了一遍,可到了这丫头手里,却弃了自保的招数,只将其中应对之招删繁就简,化为已用,将那些醉态醺然的惑敌之招全删了去,临敌之际尚有这份机智,当真是个极为敏达的孩子。我先还疑惑,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莫不是上了战场将敌方将领迷惑了去方才有了那些丰功伟绩,这会明白了,凭她的外家功夫,马上功夫必然也不弱,建功立来原是意料中事。”
其实她这一番揣测若给英洛听去,必定要偷笑了。她骑术至今日虽已不弱,但马上功夫却委实不及陆上功夫。
这一架直打得日影西移,二人皆是精疲力尽方才作罢。英洛是几乎要瘫软在地,薛夔虽外貌如中年人,到底岁月不饶人,且不能用内力,全凭蛮力,只打了这个下午就感觉疲累不堪,最终停了下来。
此时薛夔对英洛早已在为改观,自然说话也客气了许多,极是好奇道:“丫头,我瞧着你的武功路数竟是看不出师承门派,只是出手速度极快,角度刁钻,可否告知老夫师承?”
英洛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半天没吭声,良久憋出一句:“水——”旁边丫头飞速去提了壶凉了的茶来,将手中茶盅斟满,还不及递上去,已被她劈手夺过了茶壶,嘴对嘴一仰脖直灌了大半壶下去,也顾不得周围惊掉下来的一干人的下巴,随意抹了抹嘴,喘道:“哪有什么师承门派,不过是战场上的搏命招数,能保命就成——我看也不用老前辈动手了,再打下去晚辈定然渴死了!”
薛夔见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且不顾形象,不由一笑,想想也是,像她这种在战场之上历经生死的人行动自然带着凛冽的杀气,只求致人于死地之时用时最少,早已抛了那些花架子拳脚。
“莫非你还想着结冥亲不成?”见她这般惫懒模样坐在地下,他居高临下问道。
“那是当然!晚辈此次前来就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任打任罚,一件便是结冥亲,我既然答应了小嘉,决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薛夔皱了皱眉头,爽快道:“既然你不改初衷,不如这样,此事太过突然,你且下山去,成与不成,三天之后我定然给你个答案!”
英洛点点头,强撑着站了起来,朝人群内的薛月与林维舟施了一礼,告别薛夔一摇一晃下山去了。
门口众人眼瞧着那女子修长身影晃悠悠消失了,忽闻得薛夔一声“哎呀!”众人皆看了过去,他拍着自己身上尘土道:“这丫头从昨日到今日滴水未进,还同我打了一架,莫非是铁打的?”
薛月与夫婿相视一笑,皆长长松了一口气。
其实英洛一拐过了众人的视线几乎就要瘫软在地,她斜靠着一棵树坐了半晌,只觉昏昏欲睡。幸得华彻自她上山来便极为不放心,此时正带了人摸上山来,方将她背下山去,不致喂了豺狼虎豹。
她回去吃了点东西,睡了一日一夜,休息的精神十足,已到了三日之期。为着上次肚饿之故,又在怀中揣了不少点心,方爬上山来。
岂知今日来到薛家,从仆人到薛夔都是极为客气。薛夔倒也没为难她,干脆应了亲事下来,只以十日之期为限,准她娶了薛嘉的牌位过门。
微雨燕双飞(九)
长长的山道之上,盛大的迎亲队伍逶迤而行只是轿旁骑马的非是男子,乃是一身红色胡服箭袖的新娘子,模样很是娇妍俏媚,竟然是个武官的模样大周虽立国日久,女子主政,但亲事上头向来仍是男子骑马女子坐轿,今日这番颠倒的状况,当真是闻所未闻好在叠翠山周并无居家之口,唯有薛家一户人家,家中仆小也只是在当差之时偷偷探出头来,向山下张望,交头接耳一番
若有人掀起喜轿帘来,必定会大大惊讶一番:轿内并无人影,只是端端正正放着一块牌位,上书:薛嘉之灵位四周围了红绸,将灵位拥在轿内,随着喜轿晃晃悠悠而动
迎亲队伍去的远了,叠翠山顶薛家思过亭之上站立的少年猛然间咳的惊天动地,颊边涌上极为不正常的红色,身后机灵的小童连忙将手中大氅替他披起来,小声劝道:“少爷,回屋吧?卫老爷子说您这伤在了心肺,如果不好好将养,恐怕与寿数有碍”
少年口中漫应着,最后一次注视那山道之上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恋恋不舍的被小童扶了回去
远处骑马娶亲的女子似有所觉,回头朝叠翠山张望,只是满山叠翠密林,花枝葳蕤,青砖黛瓦深隐其间,哪里又看得见半个人影?
她一路而往,到得镇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栈,那客栈院门口正立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笑如暖阳,见得她归来,亲手扶了她下马,笑微微道:“洛洛,一切可还顺利?”
那身着胡服箭袖的女子正是英洛,由得他扶下马来,抹一把被秋阳晒出来的汗,软软道:”还好,今日也没再被责难!彻哥哥,难为你这几日替我操持这些琐事”她面上半是喜悦半是哀伤,回身将轿中牌位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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