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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旒云出了户部银库并没有立刻上轿,而是故意站了片刻,让晋二娘有追上来的机会。
“那是郭先生让我交给你的。”晋二娘低声匆匆说道。接着,看林枢已经走了过来,就笑道:“小妇人真没想到王爷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王爷认识那么多达官贵人,谁需要存钱或者借贷的,可一定要把生意介绍给小号啊!”
十二大财东听到这话,全都既轻蔑又妒忌。“让她瞎猫抓到一回死老鼠,这就威风起来了!”莫学仁“哼”了一声,跟着以票业会馆主席的身份率领众财东来跟玉旒云拜别。
玉旒云道:“如今南方七郡这些不要命的狗官捅出这么大一个娄子,国库捉襟见肘。公估局那边计算完毕,票业司也许就会出面代朝廷向诸位财东借银子。诸位财东到时候可一定要给本王几分薄面才好。”
国家向老百姓借债。虽然票业司设立之初就已经说明会有此职能,但是毕竟谁也没有做过朝廷的债主,心中没有个底儿。然而听玉旒云这样说,众财东除了笑着点头,也不能有别的表示。
“王爷!”林枢见玉旒云还不停地谈着公事,终于出声提醒,“该回宫了吧?皇后娘娘惦记着呢!”
玉旒云瞥了他一眼,很是厌烦,但终于和诸位财东以及恭送至门口的户部各官员告别,上了轿子,吩咐起行。而林枢也上了自己的小轿,在后面跟着。
忙碌了大半日,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虽然外头晚霞满天,但是有轿帘遮挡,轿子中显得十分昏暗。就是在这样的光线下,玉旒云怀着既兴奋又恼火更担忧的复杂心情,打开了郭罡的锦囊。
郭罡的话语简短又有礼:他听说玉旒云病了,让她多加保重;告诉她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他将同玉旒云里应外合;他负责带兵埋伏悦敏,而玉旒云就要揭发假银事件,逮捕南方七郡总督黎右均——此处注明要石梦泉在南方顺便做,再“顺便”押解犯人回京;玉旒云要审问黎右均,要暗示悦敏和假银事件脱不了关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正是将他和玉旒云说过的计划详细地梳理了一回。在每一件需要办的事后面都大概注明了应该在什么期限内办成,又要在什么日子以前互通消息——揭发假银的最迟期日期正好就是太祖诞辰节。
玉旒云呆呆地看着这一张纸,不知道郭罡到底有何企图:信他?不信他?有分别么?他预计到了她每一步的计划,甚至预计到了她还没有想到的计划——不,他看透了她,他看透了天下的这一盘棋,无论她怎么走,怎么选择,怎么反抗,最终还是走到郭罡早已写好的棋谱的某一页上。
真可恶!她捏着拳头,为什么身体这么不争气,偏偏此时病倒?仿佛连这一点都被郭罡算计到了似的!
一想到自己的病,强撑了大半日的身体立刻酸痛了起来。她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想:无论如何要让林枢治好自己!
正思念间,忽有一个声音叫道:“林大哥!”听来甚是熟悉。她揭开轿帘去看,只见一个女子被林枢的轿夫拦住了。虽然暮色中身影模糊,但是玉旒云还是认了出来——这不就是神农山庄的女大夫端木槿么!她赶忙吩咐停轿,不过却没有开声招呼,因为她想起林枢说过,端木槿虽然钟情于他,然而神农山庄却和他百草门有血海深仇——也不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玉旒云是以要看看林枢见到端木槿的反应。
“林大哥?”
显然是因为林枢嫌轿子闷热所以没放下轿帘儿,所以才被端木槿看到。这时他也不好回避,听故人相唤,就下了轿子来,淡淡地招呼道:“哦,原来是端木姑娘。”
端木槿听到这样冷淡的称呼,愣了愣,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和心上人谈,竟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
林枢道:“端木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北方,在内亲王东征军中立下大功——听说你本是留在东海三省替新任总督大人办事,如今怎么来到京城了?”
“我是……”端木槿讷讷道。
“你莫非是听到消息内亲王要送我一面‘天下第一医馆’的匾额,所以特来替令尊争夺?”林枢嘲讽地,“你们神农山庄不是一向视虚名如无物么?”
端木槿的背影在微微颤抖,玉旒云知道,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林枢说话如此伤人——尖刻得仿佛是装出来的!便继续冷眼瞧着。
“怎么?”林枢丝毫不为端木槿所动,“你拦我的轿子到底要干什么?啊——内亲王殿下就在前面的轿子里,你怕是来找她的吧?”
“玉旒云?”端木槿转过身来。
不好装聋作哑了,玉旒云也让人打起轿帘走下轿:“端木姑娘,几时来西京的?怎么只你一个人?罗满没有叫人护送你?来了怎么不找我?”
“我……”面对一连串的问题,端木槿心情纷乱,也不知要从何答起。她知道,自己对林枢的这份感情,玉旒云清楚得很——如今这样的情形还偏偏就被看到了。毕竟同是女子,不知……她抬头看了看玉旒云的双眼,希冀找寻一些安慰或者解释。然而,作为一个大夫的敏感,立刻让她读到了更紧迫的信息——只是几个月不见,玉旒云的脸色竟比当初在乾窑见面时还要差,苍白中隐隐透出死灰。她不禁惊道:“你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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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旒云故作轻松:“人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只是有点着凉,结果皇上大惊小怪,连我出门办差都不放心,一定要派你的林大哥陪着。”她说时,看了林枢一眼,想穿过那份淡然,看看后面究竟有没有隐藏些什么。
“不介意让我把一下脉么?”端木槿根本就不信她那一套说辞。
“也行。”玉旒云伸出手去,“我难得生病,还都会遇到端木姑娘呢!”
“等等!”林枢架开了端木槿的手。“王爷,”他对玉旒云道,“端木槿是楚国武林中人。他们对大人向来怀有敌意。大人不能随便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们。你的病,自有下官负责。”
玉旒云皱了皱眉头:“楚国武林中人几时伤过我一根头发了?就这么把一把脉,还能就杀了我?”
林枢道:“王爷有所不知,神农山庄医人的本领不及我百草门,但是下毒的功夫却阴险得很——先师之所以会中奇毒,就是端木平在一本手札上下了毒,当先师翻阅时,毒素就侵入他的奇经八脉。端木槿深得她父亲的真传,王爷怎么知道她的手上没有毒,想借把脉为名害你?”
“百草秘籍的事,是我爹爹做错了。”端木槿眼里闪着泪光,仿佛终于明白了林枢对她如此尖刻的原因。“可是我和爹爹不一样。我只相信祖师爷的教诲,只相信救人……我以为……我以为林大哥你也是这样的。”
“哼!”林枢冷冷地,满是敌意。
玉旒云看看他,又看看端木槿:“不妨事。我和端木姑娘相识已久,她的为人我很信得过——她要是想加害我,早在乾窑的时候就杀了我了——端木姑娘,你来给我把脉。”说着,再次递过手去。
林枢便不能再阻拦了。
端木槿轻轻地按上玉旒云的手腕,凝神感受着脉动,一时捏得紧一些,一时又放松一些,但她面上的表情就越来越凝重,半晌喃喃地说了两声“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林枢冷笑道,“不要故弄玄虚了,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端木槿不被他所扰,只问玉旒云道:“从江阳回来之后,何时开始像现在这样的?”
“这……”玉旒云倒也解释不清楚,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本来身体底子不好,回西京后又劳累过度,才垮了下来,如何有个确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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