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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长老呵呵一笑,道:“干得,干得,以你们的本领,绰绰有余。”
两人道:“好,既然承蒙您老人家看得起,我们自当效犬马之劳。”接过药丸,一人一粒,吞入腹中。袁伯当将银票叠好,小心翼翼放入袖中。
裘长老道:“明晚有一位金国官员从野狼谷经过,此人执掌兵权,声名赫赫,你们若是能将他的人头取下,当有好事者再以万两黄金相酬谢。”袁伯当奇道:“是什么人?”周通道:“管他什么人,要是杀死了,不都是死人吗?”他也有心知悉那人的身份,但素来欢喜与袁伯当争执,见他询问,自己偏偏打岔。
袁伯当知道他的脾性,道:“老周说的是,管他是什么身份,死后掩埋,都是一抔黄土。”周通道:“不仅是黄土,黑土、流沙、砖石瓦砾都是有可能的。只是知他身份也不错了,日后若是向别人炫耀,被问起此人姓名,我们又答不上来,岂非无趣?”裘长老笑而不答。
顾冲脸色一沉,道:“万万说不得。自从当年太湖义军首领忠烈将军杨珏行刺失败,金国上至皇帝,下至各文臣武将都惶恐不安,怕我江南义士前赴后继,前往大都刺杀金国皇帝,于是不惜重金,四处网罗许多江湖高手为它所用。被网罗的这些人中,有些人东郭先生、滥竽充数,但也不乏真正的高手,他们若是合力击之,只怕你们‘夔门六怪’合在一起,也难以全身而退!”袁伯当暗道:“你有这般好心?你大约是怕我们失陷,将你二人招供出来。”口中却连连称是,道:“庄主所言极是。”
周通笑道:“只要悄悄地赚钱就可以了,诛灭鞑子的侠义名声要来有什么用?再说,有了钱财,何处不能逍遥快活?”裘长老抚须道:“你这话颇有哲理。”周通甚是得意,心道:“这算什么哲理?老子不过是胡乱侃一通而已。要是我认真说起来,那还了得么?”
野狼谷离泰山有几百里之遥,且位于凶险关隘之所,周通与袁伯当说事不宜迟,当下即刻动身,向顾冲要马。顾冲颇有顾忌,原来他门外多有金国密探监视,夜深人静,马蹄传声甚远,若是因此泄露行踪,便是竹篮打水之状。袁伯当道:“你们自从完颜阿骨打侵宋开始,便多与金人作对。如今顾庄主在此设立非正式分舵,其实就是一个消息渠道。虽对外号称叛教立庄、弃暗投明,但莫说正道人物依旧怀疑,便是此地的金人也不敢怠慢。只是我兄弟武功不高,轻功更弱,一日一夜狂奔下去,即便能到达野狼谷,也必精疲力尽,哪里还有气力行刺?”陈青桐恍然大悟,心中对顾冲悄悄在墙上挖洞,又以许多禾草密密遮掩暗暗佩服:“孙子有云,兵行诡道,你用墙洞作为出入的门户,出于常理之外,金国的走狗再是聪明,也料想不到。”蓦然一念,“是了,你既未脱离魔教,那这位裘长老深夜来访,你殷勤迎接,莫非这姓裘的是魔教中的长老?”
丁晴见他若有所思,附耳道:“你这呆子,在想什么?”
陈青桐低声道:“他们与鞑子为敌,想必不是什么坏人,为何叫魔教?”
丁晴道:“他们行事古怪,少与人近,所以立教之初,便被江湖正道门派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彼此也曾相互攻讦,互有杀伤。”
陈青桐暗道:“如此说来,这魔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邪魔外道了。”想起那辛家庄之辛信、神医莫不救、三山斋吴千秋、黑旗帮缪铁鹰、路大平等人,还有泰山派的无嗔、无飙师兄弟的种种作为,不觉大为不屑:“若说真正的无赖,也该是他们才对。若能把他们纠合一处,那才是真正的魔教哩。”只听顾冲道:“两位不用着急,此去五里外,便有我的马馆,你将我的令牌出示,下人定会为你们选两匹好马。”
袁伯当接过令牌,插在腰间,与周通告辞出门。陈青桐与丁晴不敢怠慢,紧紧跟上。一前一后,还从墙洞窜出。
走不多时,看得几间茅屋,四处一柴扉胡乱插桩围绕。远远听得周通道:“这里是取马处?此间的主人也不知是否睡下了?”袁伯当道:“若是平时,他们自然睡下了,但顾冲嘱咐在前,我二人不来取马,他们怎敢安歇?”他架子极大,在庄中忌惮裘长老的武功与魔教势力,不敢造次,此番来到了这里,再无约束,不觉语气高大,声音也高了几分。少时,便见柴扉大开,一个老仆牵着两匹骏马迎出,朗声道:“来的可是袁伯当袁大爷与周大爷么?”
周通多有不悦,喝道:“为何你肯唤他全名,却偏偏将我的名号略去了,莫不是看我不如这‘百剑一笑’吗?”袁伯当眉头微蹙,道:“不过是他随意一句话而已,你何必这般较真?”将腰上令牌取出,交给老仆。
老仆验看无误,将马匹缰绳塞在他的手中,道:“这两匹马都是千里名驹,脾性极大,你们若要它跑得快些,千万不可挥鞭喝打。”也不理周通,依旧进屋掩门,稍时里面灯火灭了,想必自去睡觉。
周通被他小觑,面色通红,骂道:“他妈的,老子乃是堂堂恶棍,他居然视我若无物,惹恼了老子,老子喀嚓一刀砍了他的驴头。”说归说,老仆既是顾冲手下,顾冲尚是魔教泰山分舵之舵主,他要是动手,岂非公然与魔教为敌?只好拉着缰绳,飞身上马,与袁伯当晃晃悠悠往溪边走去。听他二人言语,却是要到前面草亭中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去赶路。
丁晴见他二人走远,一拉陈青桐的袍袖,道:“我们也去要马。”
陈青桐奇道:“你也有小令牌么?”
丁晴扑哧一笑,道:“我要什么令牌?这里是乡下马馆,只要有钱,自然能有马匹。”来到柴扉之外,吆喝买马。
屋内灯光又起,那老仆推门而出,道:“夜深人静的,你们这两个娃娃来买什么马?”丁晴笑道:“怨不得我们,我们急急赶路,走到这里,身体疲惫,双足瘫软,再也走不得半步,所以只好打搅你老人家的清梦,买马待步了。”老仆揉揉眼睛,上下打量他二人,道:“难不成是你们是偷偷私奔出来的么?”丁晴咯地一笑,却不否认。陈青桐有些脸红,但见她坦然自若,心中不觉惭愧,暗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任他怎么胡说,我心中无愧就是了,何必忐忑?陈青桐呀陈青桐,枉你还是顶天立地之男儿,还不如丁姑娘洒脱。”思忖间,见老仆咦的一声,从旁边摘下一盏灯笼,朝自己仔仔细细照耀一遍,神情恍惚,若有疑惑,不觉愕然,以为他要好好看看自己这“窃香盗玉”的“不良男子”,甚是尴尬,方要出言,却看他眉宇飞挑,试探道:“你,你不就是打跑泰山派无嗔牛鼻子的那位公子?”丁晴笑道:“不错,你认识他?”老仆哈哈笑道:“认得!熊总镖头迫我家庄主比武,又要签生死状,我们都气愤得紧,所以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去擂台助威。”
陈青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也非我一人之功。”
老仆道:“你是说另外两个捣乱的什么大恶人么?嘿嘿!说来也巧,刚才我还遇上了他们,也是来要马的。只是我看他们脾性暴躁,性情恶劣,动辄呼喝吵闹,便懒得搭理他们。”丁晴与陈青桐面面相觑,暗道:“你得了顾冲吩咐在此等候,怎能不理他们?他们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若不是看你有那流云庄仆役的身份,岂能轻易绕你性命?”
老仆道:“你们要买马么?我这里还有两匹上等的‘雪上飞’,虽算不上稀世宝马,却也是千里良驹,你们要,送你们就是了。”陈青桐连忙推辞,那老仆道:“这马馆是我主事,顾庄主平日很少来询问,送你两匹马又算什么?庄主问起来,也算是报答你洗刷我庄冤屈的大恩大德,庄主自然无话可说。”陈青桐暗道:“什么大恩大德,你毕竟不知真相,其实一切皆在你家庄主的掌握之中。”收了马,两人与那老仆道谢,骑马上路。
“风尘卜卜,看不尽山川河涧,昨晚今朝,又卷起多少烟云春梦?世人忐忑,多问前程怎样?茫茫无痕难揣测。凉风不知何处起,心忧背寒,徒然伤嗟。暮鼓晨钟,堪惊魂,教人叹息,慨然莫名去。”陈青桐与丁晴一路疾驰,绕过一片树林,看得路边一个茶铺,铺前树桩,拴着两匹高头大马,正是周通与袁伯当从马庄老仆手中取来的,便跳下马来,叫小二过来上茶。原来丁晴懂得易容术,巧施妙手,将陈青桐变成一个中年汉子,自己却扮作一介绿衣妇人,状若夫妻。
丁晴问道:“小二哥,酌铁镇离此还有多远?”
伙计闻言,不觉愕然,蹙眉道:“客官,这里哪有什么酌铁镇呀?”
丁晴道:“如何没有,从此西去不远,不正是酌铁镇之所在么?小二哥,你不知道倒也罢了,何必骗我们?先前我在路上问一个渔翁,他就是本地土人,熟悉周围地势,指点的分明就是这个方向。”
陈青桐心中甚是奇怪,二人急急赶来,遇上砍柴的樵夫、回娘家的少妇、摇晃拨浪鼓的货郎、醉醺醺的酒汉,何曾看见过甚麽渔翁?但想丁晴必有用意,虽是好奇,也忍而不发。
伙计哭笑不得,道:“这才是天大的冤枉了。我如何敢欺瞒客官?西去三十里,只有一个野狼谷,出得谷去,又过五六里,才有乡人聚集之地,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罢了,实在算不上是镇子。那个渔翁若非糊涂,就是故意戏耍你们。”丁晴喃喃自语,道:“三十里,野狼谷。”当下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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