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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光阴,阮雾是第二次来看他们,一次是临走前,她绝望又悲戚,而这次,是挣脱枷锁后的释然。
清明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夜班,急诊人手不够,神经外科相安无事,阮雾是新来的,主动请缨去急诊帮忙。舒窈作为没毕业的博士生,就是块砖头,哪里忙她往哪里去,不停的被剥削压榨。
两个人一块排夜班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一起穿着实验服去实验室通宵做实验的时候,现在这会天色还早,没完全暗下来,病人也少,舒窈能偷懒就偷懒,拉着阮雾缩在角落呼哧呼哧的吃着泡面,不停的控诉陈教授。
“我和你说,我做梦都没想到老陈能带我到博士,你知道你走之后我这八年怎么过的吗?卸磨杀驴知不知道?你有天分,宋明远努力,只有我每天挨骂,每天,我都怀疑老陈记恨我弄不回来你,天天让我泡在病房,写不完的病例和论文,拿着一个月那点可怜的补贴,连去溢香楼敞开肚皮吃顿饭都不够!”
她喝了口面汤,继续咬牙切齿的开口,“自从我到医院之后,我爸妈理所当然的断了我的生活费,何明熙从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零花钱都比我补贴多,有一次我俩出去吃饭,她活生生点了一百多块钱的麻辣烫,给我心疼的。就这她还说我抠搜。”
阮雾笑的弯不起腰来,她控制住笑肌,一回想着陈教授从前训他们的样子一脸严肃的学给舒窈看,“你,给我滚去把实验重新做一遍,你做实验的时候我就在你跟前看着,你兔子一早就死透了,你实验报告上的心跳曲线哪来的?你把你的心跳接线上了?”
她学的惟妙惟肖,两个人捧腹大哈哈大笑。
角落里的灯光突然被遮住,陈教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两个学生,恨铁不成钢,“你还在这吃泡面?论文改完了吗?信不信让你延毕,让你结婚的时候都哭着改论文!”他数落完舒窈,又把目光转向阮雾,“你,别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学起来国外那一套,无组织无纪律,整天跟着那个连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毕的瞎晃悠什么,让你研究的疑难病例什么情况了?报告赶紧去写!”
他吹胡子瞪眼的说了一通后拂袖而去,留下被训过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无声的弯了唇角。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急诊的病人慢慢变多了,阮雾刚处理完一位酒精中毒的,又来一位打架斗殴的。她端起诊桌前的保温杯,虚虚抿了口热水,紧关的门被敲响。发出沉闷的响声。
“进。”她在电脑上敲着病例,头也不抬的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护士急急忙忙道,“阮医生,小秦检的胳膊被刀划伤了,可能要缝针。”
阮雾愣了愣,抬眸看向门口的人,简单的衬衣西裤,脚下踩着板鞋,身形颀长,雪白的衬衣被血浸透,在衬衫上蔓延出艳丽的血花,俊脸微微泛白,拧着眉倚在门口。
走廊外病人护士还有家属来去匆匆的,滚轮车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门外声音喧嚣,门内安静如斯。
她怔了一两秒,收敛住麻意,面色沉肃,“坐到病床上。”
秦知聿一言不发的走进诊室。径直坐到阮雾虚指的那片空床,室内安静又寂寥,只剩下秦知聿悉悉索索脱衬衣的声音,半只袖子被褪了下来,伤口蜿蜒三分之一的手臂,鲜红的血洇满小半条冷白胳膊,她拿着工具消毒,最深的地方在离手腕动脉斜侧约两寸的地方,隐隐可见白骨,好在需要缝合的部位不是很大,她冷静的给他打麻药,清理消毒后,缝合伤口,连同其他伤的不深的地方都包扎了一下。
处理好之后,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刚才紧张的仿佛连呼吸都暂停,阮雾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下橡胶手套,帮不便穿衣服的秦知聿拉过衬衫,微凉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温热的肩膀,她尽力凝住心神给他拉过去。
等秦知聿单手系扣子之时,阮雾开好药递给他,“过几天来拆线,不要碰水。”话必,她不小心看见男人薄薄的腹肌和胸口上的疤痕。
他是从下往上系的扣子,大片胸膛都暴露在外。
时间过的极慢,阮雾前所未有的希望现在门再度被敲醒,然后给她分配个病号。她实在是熬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
等秦知聿拿着药起身时,踱步走到诊桌前,“不问问我怎么伤的?”
她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没抬头,“怎么伤的。”
秦知聿居高临下的看着低头敲击键盘的人,在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她蓬松发顶上的小小发旋,“协助公安出任务,不小心被划伤了。”麻药劲还没过,他声音透出些沙哑虚弱。
“嗯,早点回去。”
卖惨失败,秦少爷用没受伤的右手摸了摸鼻尖,而后曲起骨节在桌上敲了敲,“不用住院?”
阮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语气尽量平静,“只缝了两针,不用住院。”
“哦——”他轻咳了一声然后拉开门离开。
他走后,阮雾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病例分析报告觉得太阳穴一阵酸胀,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索性起身去输液厅转转。
走出医院门口的秦知聿,懒懒拨通付清允的电话,言简意赅,“受伤了,没法开车,来医院门口接我。”他掐准了付清允下班时间,在他出公司的时候,不紧不慢的通知了一声。
车子来的很快,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把指尖勾着的药扔到中控台上,没厘头的开口,“缝了两针,怎么能在快拆线的时候让伤口恶化?”
付清允踩刹车的脚没收住,紧急制停,“你伤了胳膊,不是伤了脑子。”
他用右手点了点被缝针的地方,“等回家让你看看我老婆打的结多好看,比你那没毕业的老婆强多了。”
“你他妈要去我家?”顿了顿,又开口,“我老婆是博士,还有,我领了证。”付清允单手控着方向盘,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红本来扔到他腿上。
言外之意就是,你那个连女朋友都算不上的老婆,就是个硕士而已,更何况,你连证都没有,瞎几把他妈的乱叫个什么劲。真不害臊。
——
两周后,秦知聿特地请了假去医院拆线,结果给他拆线的是舒窈。
舒窈一看患者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三两下就把线给拆了。秦知聿盯着伤口冷不丁的开口,“阮雾呢?”
“人家神经外科的,你跑急诊来拆线,你能找着谁?”
“那你怎么在这?”他掀了掀眼皮问道,“你不是胸外科的吗?”
舒窈端起托盘冷着脸就走,真服了,怎么有人一刀刀扎心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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