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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聪等人在西河与赵无故相处多时,对这个憨直的书生颇为好感。徐信询问庞萌究竟发生了什么,庞萌将那日在池南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信回想起在西河许家庄园的往事,眼前又出现了那日的情形。赵无故初学骑马从马背上滚下来,戴的冠帽落到地上,被徐妪一脚踢飞,而后又倔强的再次上马,终于学会骑马。他先是咧嘴一笑,继而忍不住伤心落泪。
张小亦年少气盛,就要上前与徐妪理论,被赵柏一把拽回。郭聪看到徐妪和令月也是很伤心,便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徐信心中郁闷,又有些想不明白,便叫过令月,问道:“你们不是与宋伯一路走的吗?郭大侠又给你们写了书函,若有难处,可以求助这些大侠。你们怎么会走到那偏僻之处。”
令月已经摘去了斗笠,她神情尴尬,瞄了徐妪一眼,便说起在肤施又遇到了牛保国,多亏方子乐出手相助,才化险为夷。说到这里,她微微屈膝,对着郭聪施礼道:“多谢郭大侠。”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她讷讷而言,细若蚊声,众人听不分明,也就作罢。
徐信叹了一口气,道:“方大侠是个热心人。”
秋仟与赵无故交往并不多,见此情景,便岔开话题,道:“我们朔方出来十个人,当下也算是到了八个了,就等淳于兄和宋伯了。”
庞萌点点头,道:“淳于几已由虎贲护卫,宋伯则与六郎在一起,应该不会又什么意外。”秋仟听闻史高说起过淳于几之事,啧啧道:“虎贲军护卫,淳于几也是够威风的。”
正说着,隐约听到战马嘶鸣,不多一会,章合街的北端出现了一队军容威严的骑兵。
随着骑兵队伍渐渐走近,人们才看清这是一队虎贲禁军。这些军士神情肃穆,簇拥着一个年轻人纵马而来。
那年轻人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一抹淡淡的忧愁,身上斜背一个布囊,上端露出半截剑柄。他勒马缓缓而行,见大街两旁围了这么多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秋仟欣喜地叫道:“是淳于兄。”说罢踮起将使劲挥手。郭聪等人的视线也朝那里看去。
淳于几被虎贲军簇拥着,又成为街上围观人群目光的焦点,浑身不自在,听到秋仟叫他,便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众人也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令月站在台阶上没动,突然睁大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右手一把攥住徐妪的胳膊,左手指着前方,声音颤抖,结结巴巴说道:“婆婆,婆婆,大郎,那是大郎。”
徐妪顺着令月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虎贲禁军队列的边上,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头戴小帽,身着短襦,小腿束着行縢,斜挎行囊,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朝这里过来。
徐妪伸手搭在眉间,凝神仔细看去,渐渐的神情呆滞了。少顷,她双手一拍大腿,嘴里念叨着“大郎,是大郎”,呜呜哭了起来。
她浑身不停地颤抖,慢慢蹲下,喃喃道:“儿啊,儿啊。”令月搀扶起徐妪,止不住泪流满面。两人慢慢下了台阶,迎着那年轻人走过去。
众人见此情景,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婆媳俩朝那年轻人而去。徐信神情茫然,少顷,悄悄问郭聪:“这是怎么了。”
郭聪些略一思索:“那人大概就是徐妪的儿子。”语气中还是不太肯定。
“啊?”徐信一众人目瞪口呆。
淳于几和秋仟只是在朔方与赵无故和徐妪有过交往,知道徐妪状告赵无故谋害其子。郭聪等人则与赵无故和徐妪相处数日,看到过赵无故有口莫辩的模样。徐妪的儿子若是回来了,这两人岂不是生死错位。
那个跟随虎贲军而来的年轻人,正是徐妪的儿子、令月的夫君徐大郎。
朔方多山多风沙,故而农耕艰难。徐大郎平日里也做些小买卖,那日他又到漠南贩货,不期遇上边争,关隘封闭,只得滞留漠南。他心知母亲和妻子必然焦急,却也无法传递消息。好不容易等到边争平息,他赶紧回家,那晓得到了家里,母亲和妻子已不见踪影。
他找到邻居询问,那邻居一开始像是见到鬼了,吓得紧闭屋门。他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再三解释,邻居方才认出他是徐大郎。邻居告诉他,他母亲以为他被人谋害,于是告官,害得赵无故和令月双双入狱,并被押送去长安廷尉府,他母亲也跟着一起去了。
徐大郎弄清了原委,也是哭笑不得,急急忙忙追来长安。今日一早才进了长安城,又累又饿,便找了一家食肆吃饭。
今日满城争说朔方十囚,食肆里的食客也是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不知从哪得知的朔方十囚奇闻逸事。他总算听了个明白,原来赵无故和令月今日午正到廷尉府归案,于是一路打听着往廷尉府而去。半路上遇到这队虎贲骑兵,路人说这些骑兵也是去廷尉府的,他就跟了过来。
徐大郎站在徐妪面前,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噙着泪,慢慢跪下。徐妪将灵牌递给令月,一把抱住大郎,哇哇大哭,哭了一阵抹把眼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儿子,又是哇哇大哭。
徐大郎哭道:“阿母,可好。”
徐妪搂着大郎,哭花的脸上浮出宽慰的笑意:“好,好,我们一家人总算团聚了。”
令月捧着赵无故的灵牌站在一旁,微微仰脸,双眸无神的望着天空,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徐信见此情景,不知怎的又触动了心事。他似乎想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终究无力的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捂脸,偌般一个汉子,竟也低声呜咽起来。赵柏蹲了下来,轻轻拍了下他肩膀。徐信哽咽道:“我想那赵公子,实在太委屈了。”
徐妪闻言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徐大郎站起,从令月手中捧过灵牌,又缓缓跪下,低头不语。众人唏嘘不已,一起将他们扶起。
庞萌道:“现在就等宋伯了,我先进去交接案宗。”
郭聪眼见就要到了午时,心中不免忧虑,道:“宋伯年岁大了,可不要有什么差池。”
庞萌被他说的也有些担心了,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袁六郎前几日就到长安候着宋伯,他们当下应该是在一起的。而且宋伯一向谨小慎微,做事仔细,应该不会误事的。”
张小亦人小,说话不经过考虑,脱口而出:“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宋伯不就是因为误事而获罪的吗。”
庞萌尴尬了,只得呵呵笑了几声。
郭聪大怒,狠狠盯着张小亦,竭力控制住情绪,低声道:“休得无礼。”
张小亦从未见过郭聪发怎么大的火,吓得双腿直哆嗦,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徐柏赶紧过来一把将他拉开,低声埋怨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庞萌心里这时也泛起了嘀咕,“宋伯,你可不要真的误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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