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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神昏沉沉的,被腥气冲醒了。
他尚未睁眼,先是皱眉要吐,贺兰破安抚着顺了顺他的心口:“忍忍。”
贺兰破一出声,祝神的眉尖顿住了,又慢慢展开。
他挣扎着张开眼,目光仍是茫然混沌的,外头太阳还没升起来,天却是青白一色地隐隐亮了。
祝神迎着洞口的方向躺在贺兰破腿上,熹微晨光透进他的皮肤,显得他整个人的脸色苍白而脆弱。
祝神的视线从贺兰破的脸上转移到了山外,他已经许久没遇见过青山白云了。
舌尖上的药丸彻底化开,他忍着苦涩和血腥味咽下去,浅淡的瞳孔随着第一缕日光的升起而微微晃动,祝神猝不及防打了个冷颤,缓缓地收回视线,凝视着贺兰破,似乎是在辨认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良久,贺兰破的脸终于与祝神的记忆有了交叠,他试试探探地开口:“……贺兰公子?”
贺兰破先前犹自镇定,大约是还没从长达半年的忙碌与严寒中抽身,现在祝神望着他出了声,他一腔心肺后知后觉地绞碎了,低下头,挨近祝神的脸,却不知要说什么,只回应道:“是我。”
祝神眨眨眼,脑袋里白茫茫的,过量的裂吻草把他的意识撕碎成一片一片,看着眼前,就想不起昨天。
于是他懵懵懂懂地从衣服里抽出手,露出一只瘦骨嶙峋的胳膊,胳膊上满是青淤。
祝神把手贴在贺兰破脸上,惊奇地发现对方的脸是无比冰凉。
俄顷,他又分不清冰凉的是贺兰破的脸还是自己的手。
至于他的手为何也这么凉,祝神没有深想,一思考下去,他就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他并不担心,他早已习惯了这样,过个半天,自己又会想起来的——他似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
他捧着贺兰破的脸,仔仔细细把人看了两遍,张了张嘴,问:“你……”
祝神几乎是用尽全力去思索关于贺兰破的一切了。
终于,他想起来了,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忘记似的,用拇指擦了擦贺兰破的眼角,磕磕绊绊地说:“你找到……哥哥了?”
他其实还有许多想说:他等了贺兰破好久,奈何贺兰破总是不来,他很想他,一直在想,时常都会去屋后的草垛上看看,后来被关起来,他哪也去不了,便只能在心里想,想到最后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贺兰破和小鱼的面目。
可是一句话问完,祝神便忘了自己要说的其余的话了。
他看见贺兰破的眼白有些发红,眼中神情好似肝肠寸断,说话时语气很僵硬,只告诉他:“找到了。”
祝神心想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理应笑笑表达祝贺,结果他试着提起唇角,发觉自己连笑也不知该怎么笑了。
他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不太灵光了,并且这回可能会长久地不灵光下去,因此他蜻蜓点水地担忧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把这点担忧抛掷脑后,不愿冷落了贺兰破,又转动脑经搭话道:“他……过得好吗?”
贺兰破忽然把脸埋进了祝神的怀里。
祝神无措地把手放在贺兰破后脑上,感觉贺兰破在他胸前衣领上长长地吸气。
“不好。”
贺兰破的声音隔着衣裳传出来,像小孩子那样哽咽着,“我把他弄丢了。”
祝神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望向山洞口,指尖伸进贺兰破的头发里轻轻揉着:“那要快点找回来啊。”
他说了一些话,实则灵魂轻飘飘地神游着,自己也没听清自己说的什么,只是很快便累了,便停下嘴来,慢慢地想念着小鱼。
贺兰破伏在他身上,再抬头时两个眼睛湿漉漉的发红,一言不发地拿起粽叶给他喂水,祝神慢吞吞地喝,想到小鱼,自然而然的记忆就复苏了,又想起了戚长敛。
这时他瞥见天际处露出一点头脚的朝阳,在朝阳的光晕里把这些日子里每一个白天夜晚都想了一遭,大多数时光思索着依旧是浑浑噩噩——戚长敛给他吃了太多药了,只要是吃药的时间,在他的记忆就是空白的。
不过他清晰地记得,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会忘记一切了。
干巴巴地咽下最后一口水,祝神看了看贺兰破,说:“你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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