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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股票还有五万,套牢了,朱杉,这是账户和密码,你取出来,把果冻医院重新装修,好好干。”他说一句就停一会儿,很慢,很清晰,“还有故我堂。我家里没人懂得经营,他们会舍弃故我堂。所以我把它给你。”
他的目光从朱杉转到宋沧脸上。宋沧立刻摇头:“我不要。”
钟旸:“名字别改,就当记住我。店里其他布置你随便决定,如果可以,最好也不要改,我设计了很久。”
宋沧:“钟旸,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但我喜欢到处走,我是没办法稳定下来的人。你给我一个店铺……”
钟旸枯瘦的手从被下探出,握住宋沧手腕。宋沧说不出话了,低头看看那只筋骨毕现的手,又看向钟旸。
“故我堂,如果没有人接手,它会消失。”钟旸说,“它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
镜头之外的高宴抽了抽鼻子:“宋沧……”
宋沧反握钟旸的手,没有说话。
“可以吗,宋沧?”钟旸又问一遍,“我可以把故我堂,交给你吗?”
“……可以。”宋沧终于应承,“我会为你保留故我堂,我会一直经营。”
钟旸虚弱的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他抓起宋沧的手摇了摇,因为无力,很快又放了下去。
“每年挣多少钱,我会交给你父母。”宋沧说,“你不用担心。”
朱杉在宋沧身后接话:“我也是。就当你参股了,每年都会有分红。”
钟旸最后看着床尾的高宴。他笑得比方才更快乐了:“你,你哭得好难看啊……”
在他断断续续的笑声里,画面暗了下去,没有再亮起。
江一彤哭得浑身发抖。路楠抱住她,让她倚靠在自己肩上。高宴冲围观的工人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故我堂里一片狼藉,最后只剩三个人和三只猫。
路楠后来才从高宴口中得知,钟旸的父母一直不能接受自己儿子的死。他们把这场注定的死亡迁怒于那一次骑行,也迁怒于他们三个朋友。得到故我堂的宋沧成为靶子,在接手故我堂之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情况在第一年年底得到缓解:宋沧把当年的利润,共计十三万六千三百二十六块五,和朱杉的股东分红凑了个整,给钟旸父母打去十五万。
这十五万一下止住了钟旸家人的反对意见。之后每一年,宋沧和朱杉都会定期给两个老人打钱,三年来远不止三十万。
但每年增加的收入,反倒让钟旸的亲戚们起了疑心。故我堂挣得比钟旸在的时候还多,他们不免怀疑故我堂实际进账比现有数字更大。这个不断产出的店铺,不应该交给宋沧这样的外人。
江一彤年初回来,去钟旸家拜访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些话。
认识宋沧以来,路楠第一次为他感到委屈和愤怒。
送走江一彤之后,高宴和赶过来的朱杉一起帮路楠整理好故我堂。路楠的手机坏了,无法开机,回家后她用沈榕榕的手机给宋沧发短信。输入那串因为看过太多次而记熟了的号码时,她已经能想象到宋沧会怎么回复。
果然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第二天去故我堂,在地铁上路楠就听见周围的人低声议论:防疫措施有了调整,隔离人员更加精准,有不少没接触过感染者、密接者和次密接者的人,已经在今天早上提前结束了隔离。
路楠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宋沧。但她小跑往故我堂去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了风铃的声音。
匆匆推开玻璃门,三只猫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冲上来迎接她。
宋沧就在店里。他洗了头,洗了澡,那长成络腮胡的胡茬也剃得干干净净,肩膀上搭一条毛巾,身上还有淋淋水汽。小三花趴在他左手上,右手则拿着一杯温水,脚下是钻来钻去的黑猫和白猫。
“好久不见。”他笑着对路楠说。
晨初的阳光新鲜灿烂,故我堂里只有细细的风铃声回荡,宋沧朝她走过来。路楠在这一瞬间忽然想起三年前他那张年轻的脸。他唱《在旷野上》唱得那么好,他在原野上骑马飞奔,灰色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起,长发扎成一束,有难辨雌雄的英气。他的表情比现在丰富,眼里不会藏狡黠和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那双黑眼睛看向高宴的镜头,他总是笑着假装生气,下一秒好像就会伸手挡住镜头:我换衣服,你拍什么。
如果让他给自己唱一次《在旷野上》,他会答应吗?
路楠摇了摇脑袋。不对,现在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流氓。”她厉声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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