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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虞微小声反驳。
她才没有哭!
虽然心里确实害怕,但还不至于到吓哭的地步。哭是件极丢人的事情,虞微从小就不爱哭。许是那布片勒得眼睛疼,才逼出了一点眼泪来。
顾云修不置可否,他解了虞微眼睛上的布带,拽着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墨珏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虞微忐忑不安地跟在顾云修身后,随他进了卧房。
一进卧房,墨珏立刻去了浴室备热水。
顾云修的绯色外裳还披在虞微身上,此刻他身上只有一件雪白的里衣。他越过虞微,在窗下的长榻上坐下,低头去摘指上的玉环。
窗外月色朦胧,窗纸上映出顾云修的侧影。
虞微望着那道影子,愣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顾云修的衣裳。她赶紧把衣裳褪下来,朝顾云修递过去:“大人,你的衣裳。”
顾云修没有抬头,他专注地擦拭着掌心的玉环,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虞微说话。
方才做那条人骨链时,吴全的血不小心沾到了玉环上。
脏死了。
虞微站得远,并没有看见玉环上的血。她局促地抱着衣裳,站在房中不知所措。她知道顾云修带她回来,定是要责罚她的。
顾云修会怎么罚她?吴全大抵是活不了了。那……那她呢?
虞微惶惶不安,脑中开始胡思乱想。
她不怕死。虞家的孩子,没有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几个妹妹是死是活如今尚不知晓,她怎能就这么死了?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跟父母兄长交代?
母亲临终前,是那样恳切地握着她的手,叮嘱她千万要照顾好几个妹妹。
父亲被禁军带走时,隔着囚车的栏杆,还在流着泪一句一句交代着诉说不尽的嘱托。
她是虞家长女,是虞家的顶梁柱。她不能丢下妹妹们就这么死了!
“大人,热水备好了。”墨珏从浴室出来,低声禀话。
顾云修这才“嗯”了声,站起身来。他看了虞微一眼,接过她手里抱着的衣裳,随手搁在榻上。
“我去沐浴。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顾云修便进了屏风后的浴室。
很快浴室里便传出水流的声音。时急时缓的水流声像小锤一样敲在虞微的心上。时间是那样漫长,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仿佛走不到头一般难捱。
墨珏见虞微一副失神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虞姑娘,这是怎么了?”
虞微回过神,一抬头,便对上墨珏好奇打量的眼神。她勉强扯了扯唇角,没回答墨珏的问题,委婉地说:“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大人会如何责罚身边犯了错的下人。”
“这个嘛……说起来,跟在大人身边伺候的人本就没几个。能留下来的,都是头脑伶俐的,很少犯错。”墨珏认真思考半晌,突然眼睛一亮,“大人刚住进宫中时,身边倒是有几个宫女伺候衣食起居。其中有个宫女生了一副好容貌,竟大着胆子半夜爬了大人的床。那回大人生了好大的气哩!把那宫女剥皮剔肉,肉丢去喂了狗,骨头留下做成烛台。从那以后啊,大人身边的人都知道惹怒大人是什么下场了,再不敢犯错。”
墨珏一边绘声绘色地讲着,一边指了指那张红檀案几,“喏,原先那盏烛台就放在桌角。你应该见过的吧?”
他这一番话讲下来,虞微额头上早已沁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她当然见过那个人骨烛台。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一节节森森白骨中间摆着艳丽红烛的样子。
虞微脸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唇,借着唇瓣上传来的轻微痛觉保持着清醒,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从前在家中时,她虽从不过问官场上的事,却也知道爹爹位高权重,她和别家小姐走动来往一向都是万般仔细小心。顾云修如今身居这般高位,他身边的人自然更要一万个小心。和清鹤宫外的人私下来往,是大忌。
虞微也没想到吴全竟然这样大胆,竟敢偷偷跑到清鹤宫来!
顾云修从浴室里出来,一眼便瞧见虞微心事重重的失神模样。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黑发随意散着,水珠湿哒哒地滴在衣服上。墨珏递上棉巾,他摆了摆手,没有接,径直走到案几后坐了下来。
“过来。”顾云修出声。
虞微咬咬牙,走到顾云修面前。犹豫了一会儿,她低下头,慢慢跪了下来。
“奴婢犯错,求大人宽恕。”
“你原本只犯了一个错。眼下,却是两个错了。”顾云修懒懒地扫了虞微一眼。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确认那些血迹都已清洗干净,才把玉环重新戴回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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