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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彭宠丧生 王霸却敌（第1页）

却说彭宠僭称燕王，已阅年余。光武帝刘秀意欲亲征，预备六军出发，文武百官，未敢有所异议。独大司徒伏湛上疏谏阻，略云：

臣闻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国，犬戎密须耆邘崇。必先询之同姓，然后谋于群臣，加占蓍龟以定行事，故谋则成，卜则吉，战则胜，然后俟时而动，三分天下而有其二。陛下承大乱之后，受命而兴，出入四年，灭檀乡，制五校，降铜马，破赤眉，诛邓奉之属，不为无功。今京师空匮，资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事边外，似属非宜。且渔阳之地，逼接北狄，黠虏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过县邑，尤为困乏，大军远涉二千余里，士马罢劳，转粮艰阻。今兖豫青冀中国之都，寇贼纵横，未及归化。渔阳以东，本备边塞地，贡税微薄，安平之时，尚资内郡，况今荒耗，岂足先图？而陛下舍近务远，弃易就难，四方疑怪，百姓怨惧，诚臣之所惑也。愿远览文王重兵博谋，近思征伐前后之宜，顾问有司，使极愚诚，采其所长，择之圣虑，以中土为忧念，则不胜幸甚！

光武帝刘秀览疏，方才罢议。但使建义大将军朱佑，建威大将军耿弇，征虏将军祭遵，骁骑将军刘喜等，出兵攻略北方。涿郡太守张丰，叛应彭宠，为彭宠屏蔽，祭遵以张丰不除，无从平灭彭宠，于是督引军队先行。

倍道至涿郡城下，一鼓登城，城中大乱，张丰仓猝欲奔，被功曹孟厷抓住，献与祭遵军中。张丰素信方术，有道士向张丰谀媚，谓张丰当为天子，且用五彩囊裹住一石，令张丰系诸肘后，伪云石中有玉玺，俟得就尊位，方可剖取。张丰信为真言，因即谋反。此次做了罪囚，推至祭遵面前，祭遵诘问反状，张丰尚述道士讹言，举肘示于祭遵。祭遵令人将五彩囊解下，取出一石，用椎击破，并无玉玺，便掷石给张丰看，张丰才开始知道自己被骗诈了，仰天叹道：“当死无恨。”真是个愚蠢的人。

祭遵即命人将张丰推出斩首，传诣洛阳。光武帝刘秀闻张丰伏诛，撤去渔阳之羽翼，当然感到心里安慰。惟因岑彭前往攻击秦丰，数月不得捷音。于是将朱佑调回，使其协助岑彭。留祭遵屯良乡，刘喜屯阳乡，使耿弇进击渔阳。耿弇因父耿况与彭宠同功，迹近嫌疑，且无兄弟留侍京师，益恐遭忌，未敢独进。因上书求还洛阳，愿将渔阳事让与祭遵。光武帝刘秀览悉内容，即下诏赐耿弇道：“将军尝举宗相依，为国忘家，功效卓着，今何嫌何疑，反欲求征？且屯兵涿郡，勉图方略，平叛课功。”

耿弇接到诏谕，乃暂驻涿郡，并作书禀父，请耿况为国效力，夹攻彭宠。耿况得书后，已知弇意，便遣耿弇弟耿国入侍。光武帝嘉奖耿况忠诚，晋封耿况为隃糜侯。

刚好这个时候因为彭宠出兵两路，分攻祭遵刘喜，一路由彭宠引兵数万，自击祭遵；一路让弟弟耿纯领着匈奴骑兵，约有好几千人，往击刘喜。彭纯行至军都，忽然刺斜里突出一彪人马，大刀阔斧，拦住厮杀，耿纯不及措手，慌忙倒退。有两个匈奴统将，不识利害，向前接战，谁知上谷骑士，比胡骑还要厉害，左冲右突，无人敢当。且有一位青年骁将，横槊当先，飘飘飞舞，锋刃到处，流血淋漓，两个匈奴军将，都做了无头鬼奴，余众自然骇散，彭纯亦逃归。看官道来将为谁？就是耿况次子耿舒。倒戟而出。耿况曾遣谍骑，往探渔阳消息，既知彭纯出发，即遣次子耿舒，率锐邀截。彭纯却不曾防备，适被耿舒横击一阵，败回渔阳。军都乃是县名，本已附属彭宠，此次由耿舒乘胜进攻，也是唾手得来。宠闻彭纯败还，军都失守，不由的心惊胆落，连忙引兵折回，自保巢穴，尚恐祭遵刘喜，与耿况连兵捣入，日夕不安。就是渔阳城内的百姓，也是担忧得很，未遑宁处。蹉跎过了数月，已是建武五年。彭宠妻子夜卧床间，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裸体登城，被髡徒推堕城下，骇极大呼，才得于从睡梦中惊起，醒后始知只是一场恶梦，大为惶惑。越夕由彭宠升堂，闻火炉下有虾蟆（蛤蟆）声，阁阁乱鸣，彭宠将火炉移开，并不见有虾蟆形迹，再令左右掘地寻觅，亦无影响。为此种种怪异，便召卜人筮易，术士望气，统云不必防外，但当防内。彭宠闻言细思，只有从弟子后兰卿，由洛阳到来，见前回。莫非蓄有阴谋，暗中企图为变？乃将他调戍边防，不令居内。且欲祀神禳灾，先期斋戒，移居静室。苍头子密等三人，见彭宠心绪烦乱，后必无成，遂暗中密谋，拟将彭宠夫妇杀死，往降汉营。当下伺彭宠卧着，踅将进去，把彭宠缚住床上，再出告外吏，说是大王斋禁，令众归休。待外吏散去，又伪传宠命，收缚奴婢，分置密室，然后召出彭宠妻子。彭宠妻子不知何因，趋入斋室，蓦然看见彭宠被绳捆住，忍不住惊叫道：“叛奴造反！”说到反字，已被子密等人揪住头发，用掌击颊，打得彭宠妻子面目红肿，不敢作声。谁叫你嗾宠造反？彭宠慌忙大呼道：“快为诸将军办装，不必多言！”

子密等乃释放彭宠妻子，随她入取宝物，但留一奴守住彭宠。彭宠顾语道：“汝为我所爱，想为子密胁迫至此，若肯解我缚，当使女珠嫁汝，家中财物，与汝同分！”

守奴颇为所动，出视户外，见子密尚未他去，因不敢替彭宠释缚。子密等取得金玉珍宝，复将彭宠妻子牵入彭宠室内，迫使其缝两缣囊，盛贮各物，彭宠妻不敢不从。到了缣囊缝就，已经夜半，子密又放开彭宠的手，使他亲写手敕，谕告城门将军，但言今遣子密等往报子后兰卿，速即开门，毋令稽留。

彭宠已如同傀儡一般，如言写就，子密便拔刀在手，剁落彭宠的人头；转身把彭宠妻子也是一刀，人首也随刀而落。当即取两首级盛入囊中，与彭宠的书令一并携着，出室跨马，撞开城门，径奔洛阳。斋室门至晓不开，外吏敲门不应，于是越墙进去，看见彭宠夫妇尸身委地，各无头颅，不禁大骇。当下召齐官属，查缉凶手，早已不知去向。

尚书韩立等，收殓彭宠夫妇遗尸，立彭宠之子彭午为王，召入子后兰卿为将军。才经数日，又被国师韩利，枭取午首，持献汉征虏将军祭遵。

祭遵驰诣渔阳，夷灭彭宠家族，然后遣使奏闻。就是子密亦驰至阙下，呈上彭宠夫妇首级，光武帝刘秀封子密为不义侯。既云不义，如何封侯？

北方既平，只有东南一带，尚未告靖。征南大将军岑彭，与秦丰部将蔡宏相持，累月不见胜负，光武帝刘秀已遣朱佑前往帮助，复传诏责岑彭逗留。岑彭且惧且奋，不待佑至，便夜勒兵马，佯云当西向进击，又故意纵去俘虏，使他还报秦丰。

秦丰即悉众西行，邀击彭军。岑彭却引兵潜渡淝水，悄悄东进，袭破秦丰的将领张扬。又从川谷间伐木开道，进捣黎邱。黎邱是秦丰巢穴，在西方接得警报，慌忙还救。岑彭与诸将驻营东山，严兵待着。秦丰与蔡宏连夜攻打岑彭，岑彭开营迎击，大破秦丰军队，秦丰遁还黎邱。蔡宏被彭军追赶到，回马再战，一个失手，头已落地，岑彭遂进逼黎邱。秦丰相赵京，方守宜城，惧威出降。彭据实上奏，光武帝刘秀进封岑彭为舞阴侯，拜赵京为成汉将军。岑彭引京同围黎邱，就是建义大将军朱佑，也领兵会彭，共同攻打秦丰。

秦丰有一女婿夫田戎，曾拥众夷陵，自称扫地大将军，闻得秦丰被围，惊惶得很，即欲降服洛阳。惟秦丰有数妻，一妻母家姓辛，有兄辛臣，曾在田戎帐下，入谏田戎道：“今四方豪杰，各据郡国，洛阳地处四塞，未必稳固，不如按甲敛兵，静待时变！”

田戎摇首道：“强大如秦王，尚为征南所围，何况是我？我已决计降汉了！”

本意原是不错。乃留辛臣守夷陵，自率众沿江泝淝，进向黎邱，拟至岑彭处请降。不意辛臣盗取珍宝，弃去夷陵，先从间道降彭，但作书招田戎。田戎恨他前后反复，且恐他先进谗言，祸将不测，因此未敢降汉，反说是往救秦丰，与丰合兵，表里相应。岑彭留朱佑围城，自引兵攻击田戎军营，又是好几月不下。后来田戎支持不住，连战皆败，部将伍公投降彭军，田戎逃归夷陵。

光武帝刘秀亲至黎邱，慰劳吏士，封赏至百余人。探得城中势弱，兵只千余，粮亦将尽，不久可克，乃令朱佑独攻黎邱，使岑彭与积弩将军傅俊，前往讨伐田戎。一面谕令秦丰，出降免死。秦丰复命不逊，乃将军事委任朱佑，期在必克，自己启驾还都。

岑彭与傅俊移军夷陵，尽力攻扑。田戎出兵搏战，伤亡无数，遂将夷陵弃去，向西逃走。岑彭追至秭归，因田戎越山奔蜀，不便穷追，方才班师。独朱佑围攻秦丰，秦丰自知孤危，忙向外郡飞召党羽，还援巢穴。

适有秦丰将士张康，从蔡阳进援，与朱佑军鏖战兼旬，并将粮食输送秦丰，城内又复得食，拼命坚守。朱佑分兵绕出张康营后，先断张康粮道，然后鼓动部曲，捣入康营，康军自然溃乱，不战便走。朱佑从后面追击，将抵达蔡阳，巧值截粮军回来，拦住张康前面，张康进退无路，免不得手忙脚乱，被朱佑赶至马前，一刀砍死。朱佑枭取张康首级，回示黎邱守兵。

守兵俱有惧色，但因粮食未尽，还想坐守过去。至建武五年（公元29年）夏间，兵尽粮竭，秦丰无法可施，只得与母妻九人，肉袒出降。佑囚秦丰入都，光武帝刘秀责他负嵎不服，罪无可赦，因即谕令正法，敕佑还师。又了结一个盗首。另遣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往攻垂惠，再击刘纡。刘纡向海西王董宪求救。董宪正拟率众赴援，不意兰陵守将贲休，举城降汉，遂致宪怒气上冲，先去围攻兰陵。虎牙大将军盖延，方屯楚郡，闻得兰陵被围，愿与平狄将军庞萌，同援兰陵。光武帝刘秀答诏道：“宪巢窟在郯，若直捣郯城，兰陵自可解围了。”这却是釜底抽薪的妙计。

盖延奉诏，领兵出发，途次屡接兰陵警报，危在旦夕，不得已先诣兰陵。董宪但遣偏将挑战，由盖延军队一阵击退，长驱入城。入城也是失着。过了一宵，宪竟纠合大队，合围兰陵。盖延始知中计，引兵突出，方去攻郯。一误再误。光武帝刘秀得报，急传谕责延道：“朕令将军先去攻郯，无非欲掩他不备，使他情急还援，将军失算，先救兰陵，不能击退贼众，尚欲往攻郯城，贼既知备，兰陵益危，岂不是一举两失么？”

盖延等已至郯城，不能复返，只好奋力督攻，果然守备甚固，累攻不下。那兰陵城已被宪陷入，贲休战死，枉送了一条性命。独刘纡等待董宪不至，使苏茂出招徒党。

苏茂收得五校遗众，还救垂惠，约有四千余人，截击汉军粮路。汉骑都尉马武，闻信驰救，看见苏茂来军不多，意在轻视，正在交战时候，城中复突出周建，引兵夹击，马武腹背受敌，慌忙冲开血路，奔至王霸营前，大呼求救。王霸佯作痴聋，坚壁不出，军吏统劝霸出军，王霸摇首道：“苏茂招集亡命，来势甚锐，马都尉已经败还，但望我军出援，士无斗志，若我军开营接战，军心不一，势必两败。今我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逼压马军，马军无援可恃，不得不拚死与战，待至贼众疲乏，我出乘彼敝，何忧不胜？诸君但听我号令便了！”

军吏方才退去，整甲待命。已而苏茂周建，带着两路兵马，围裹马军。马武见王霸不肯出救，愤然下令，与苏茂周建决一死斗，两下里喊杀连天，撼动山谷。

约有两三个时辰，王霸军队尚按兵不动，营中壮士路润等，忍耐不住，截发请战，王霸乃下令出救，却不开前门，独引精骑潜出后帐，绕至敌军背后，喧呼入阵。茂与建正双战马武，蛮横得很，谁料后队已乱，来了一位金盔铁甲的大将军，摆动一干方天画戟，左挑右拨，破入中坚。建急忙回马接战，未及三合，胁上已为戟所伤，负痛亟走。

苏茂瞧着，也即舍了马武，觅路退回。马武正危急万分，见来将击退茂建，当然大喜，仔细审视，正是王霸。便将前时恨霸的心思，变作感激，索性再奋余勇，驱杀一阵。

王霸部下统是生力军，踊跃追击，杀得敌众大败溃输，奔入城中，王霸与马武才收兵回营。又越两日，苏茂周建复鼓众出来，独至王霸营前挑战，王霸却安坐营中，与军吏饮酒作乐，谈笑自如。

又要作怪。突有一贼箭飞来，将近霸颊，霸用手中所执的酒杯，轻轻格去。杯系铜制，但听得叮当一声，箭坠席前，军吏统皆变色，霸镇定如故，徐语军吏道：“苏茂带着客兵，来救此城，我料他粮食不足，所以一再挑战，幸图一胜。今我闭营休士，以逸待劳，便是不战屈人，指日可下了。”

军吏似信非信，好容易俟至日暮，营外已无哗声，敌皆退尽。夜半有逻骑入报，谓苏茂周建不得入城，奔往他方。王霸拈须微笑道：“我已知他不能久持了。”军吏又请发兵往追，王霸又笑道：“穷寇勿追，况在昏夜？料他亦无能为呢！”

越宿由城中守将周诵，递到降书，王霸慨然允降，与马武勒兵入城。周诵当然迎谒，不必絮述。惟周诵究是何人？为何不顾茂建，径来降汉？原来周诵是周建兄长之子，与周建有嫌，且因苏茂招来贼众，不守法度，徒耗粮食，城中积粟已罄，势必俱尽，因此拒绝苏茂周建，决计降汉。

惟刘纡本在城中，猝然闻变，亟率卫士数十骑，夺门出走，奔往西防，投依佼强。周建负创未愈，又恨兄子为变，怒不可遏，激动创痕，流血不止，就在途中毙命。苏茂走至下邳，与董宪合军。时盖延攻郯未克，顿兵城外，忽由平狄将军庞萌，起了歹意，竟嗾动军士，反袭延营。

盖延猝不及防，仓皇走脱，北渡泗水，沈舟毁桥，方得截住庞萌。萌本为下江盗首，转依刘玄，玄令为冀州牧，使随谢躬一同攻打王郎，王郎死后，谢躬亦是被戮死。乃归降光武。平时颇知谦逊顺，为光武帝刘秀所信爱，尝谓托孤寄命，非萌莫属，因拜为平狄将军。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至是与盖延共讨董宪，诏书独不及庞萌，萌暗里怀疑，且因延违诏无功，恐延嫁祸己身，所以遽叛。

盖延具状奏闻，光武帝不禁大愤，且与诸将玺书道：“我尝称庞萌为社稷臣，卿等能勿笑我妄言否？老贼罪当族诛，愿卿等各厉兵秣马，会集睢阳，待我亲往督战。”这玺书颁发出去，随即启跸亲征，行抵蒙城，闻知彭城失陷，太守孙萌，为萌所执，几至被杀。还亏郡吏刘平，伏住太守身上，泣求代死，方得释免。光武帝不遑休息，留下辎重，竟率轻骑驰赴亢父。日已将暮，从臣奏请停跸，不得邀允，再驰越十余里，始至任城留宿。庞萌自号东平王，探悉车驾亲征，飞报董宪。宪令刘纡入兰陵，苏茂佼强，合助庞萌。萌亟移屯桃城，阻住车驾来路。桃城距任城仅六十里，总道御跸亲临，定有一场恶战，谁料待了三日，并无音响。不由的大惊道：“前闻汉帝远来，昼夜兼行，疾驰至数百里，今乃高坐任城，不发一兵，究是何意？真正令人不解呢！”乃与茂强等猛攻桃城，城中已知帝驾在迩，可以无恐，自然安心静守。萌连攻二十余日，仍不能下。忽由光武帝亲督大军，前来援应，车骑如云，驺从如雨，所有吴汉王常盖延马武王霸等百战良将，一齐会集，尽抵桃城。

庞萌等望尘先怯，没奈何硬着头皮，率众迎敌，仿佛似卵敌石，如蛾扑火，不消半日，已经十死四五。苏茂佼强，引兵先溃，庞萌也落荒窜去。有诗咏道：

用人容易识人难，误把忠奸一例看，

犹赖庙谟能补过，叛臣一举便摧残。

桃城围解，光武帝刘秀入城犒赏，休军数日，复启行南下。欲知驾幸何地，且至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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