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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不及问,有些醒转时整个人已被抵在门幅内侧。
天光幽暗自身后棂花间透进来,照得纪齐脸上时明时黯。那眸子却是彻底暗沉的,有意躲着光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肆意盯进眼前人的漆瞳。
“干什么你。”数日前洞穴黑暗中莫名生出的那些浅草,再次茸茸在心口。她辨不清明,告诉自己和这臭小子称兄道弟、不讲男女大防也非朝夕了,无须慌乱。
此刻却分明不同于过往任何一刻。
“我怕没机会了。”他终于开口,两手把着她左右侧的门框,圈人在一隅,像说给她也像自语。
“什么?”
“他们都去了。长公主,我兄长,大祁百官,照你昨夜谏言,往覆盎门去了。”
顾淳风一时不知该喜该忧,怔了片刻,“那我们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
“然后会怎样,我不敢想。此去之后,你和我,还能不能一起回北境,很难说。”
顾淳风知道他意思又不想知道。天光在很慢地变亮,鸟鸣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是春夏才有的那种清妙啼吟,这偏阁里的灰尘,便随着愈亮的光线旋起轻舞。
他们在这天光、鸟鸣、飞舞的细尘里对视有顷。
交汇的视线中似晃过二十年光阴尘埃,无数个春夏拂晓。
一方从头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而另一方,终于在某一刻,在那些天光、鸟鸣、细尘——或许仅仅只是对方的眼瞳里,明白了是要说什么。
“顾淳风我——”
“别说。”
“我——”
“请你别说——”
“我很喜欢你。大概是很喜欢,大概有些太久,又有些太晚。”
他踟蹰一夜都没措好辞,到方才叫住她仍是没有。但那句话千真万确:怕再无机会。
如果前往覆盎门之后的时间,是抉择与生死,那么在这最后的安宁一刻,他必须要说。
顾淳风分明有所感却还是在听见之瞬,怔然又茫然。
纪齐说完便想错开眼,甚至是逃跑,强迫自己定着,扶门的两手尽力不松,也不让她跑。
“我知道的。”半晌方听她回。
“什,什么?”纪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整颗心狂跳起来,努力分辨这句话的意思以及伴随这句话可能的下文。
却是脑中嗡嗡,血液在四肢百骸间乱窜。
“你若不喜欢我,何必这么些年与我打闹,同悲同乐。又总在我有难之时出现,帮我救我,陪我度过了许多时刻。”
她怎能如此平静,还能这样直直看着自己。纪齐不明白,但她目光之坦诚叫他不能示弱,遂也直直望着她。
“我也喜欢你。担心你安危,害怕你因你的家族陷入两难,希望咱们都能平安度过此役,一起回北境。你是说这个吧,你和我如今,不止于友人,更似亲人。”
去你的亲人!
纪齐只觉一番心跳如雷、气血乱窜全都表错了情,凝着这张近在咫尺、神情坦诚话更坦诚的脸好两刻回不动话。
顾淳风是压着心口浅草说的。
她约莫晓得他不是这意思,至少不止是这意思,但能怎么办呢?她自己的心意,外间家国局面,没有一样予她时间和精神来梳理、处理眼前突发。
“真要来不及了。”自指覆盎门那头,她在他构筑的狭小空间内偏身,“你不去也好,我先去看看情况。”
纪齐是不可能不去的。正因已在悬崖边,方急切迫切,错过此时,毕生之憾。
“是你对沈疾那种喜欢。”她就要突破他手臂防线,他即时发力抓住门幅,“是如果还有可能,想娶你做我妻子,那种喜欢。”
所有平时讲不出的话在千钧之刻,原是讲得出的。
顾淳风定住的心思和迈出的脚步终在这句话音落处,摇撼起来。
她不知是急是恼,又或只是乱,惶然盯着他半晌。
“纪齐你发什么疯!在这种时候?!”竟有哭音。
不止是家国或变的紧要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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