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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毯不仅铺宫室,彩绸不止挂殿廊,整座国都,大红喜字灯笼展,宫内帝后拜天地、行大礼,宫外街坊燃红烛置烟火,好不热闹。
来自官方的烟火起于傍晚降临前。彼时宫内大宴将息,晚间欢庆伊始,如星如雪的莹白花火漫天扬撒,辅以其他彩金式样,竟是比天长节、照岁夜还要隆重百倍。
洞房设在承泽殿,皇后先回,由长公主、拥王侧妃等一众命妇侍合卺礼。
宴会近尾,淳风没高兴够,拉扯了诸位高门小姐也去承泽殿帮忙——自是女课群芳,数月来频入宫与珮夫人议事,也算见证了皇后的“待嫁”岁月。
其实阮雪音是由四夫人位升封皇后,不是从家中出阁嫁天子,按过往礼制,无须繁琐得这样。但当然是因君上对珮夫人近乎“僭越”的荣宠,无论怎样景况,一切按最阵仗的来。
是故承泽殿眩目,既在意料外,又在情理中。
今夜之前顾淳风认为折雪殿结构奇特精巧、花植罕见珍稀,已是当之无愧的大祁“月宫”;而承泽殿为中宫殿,华兮贵兮,却少风致,以她幼时寥寥几回进出的印象,总觉呆板。
竟完全变了样。
建筑还是那些建筑,但青灰石壁间不知何时满嵌彩贝云母,暮色灯火中如梦似幻;室内相比原先端肃,多了许多月洞门月洞窗,一弧弧中和纵横平直的线条,饰以大红泥金纱幔,平添热烈旖旎。
柴英驻足不敢进,小意拉柴一瑶袖口,“不合规矩吧堂姐。”
柴一瑶已是看呆,忐忑望淳风,淳风摆手笑:“合卺礼前后步骤多着呢,里头人少,多我们几个不多。守着礼数就行。”
宫人们不敢拿主意,进去禀长公主,半晌出来,请十公主和诸位贵女们入。
顾星朗进屋时刚入夜,最先看见阮雪音一身红锦坐床沿,精绣鸾凤的同色盖头垂过膝,待要开口,蓦想起还有合卺礼未行,而一屋子命妇,正左右各一排虎视眈眈。
分明都颔首恭谨,他就是觉得眈眈。再忖命妇们数量倒不少,依礼制仿佛四人即可,这屋子里却有至少十名。
未及数,已瞧见了淳风忍笑的脸,更觉迷茫,便只听淳月在另一侧笑:
“君上莫怪。虽说合卺礼向来由已出阁的妇人们侍奉,但十公主自称老大难,”
几个同样未出阁的姑娘又紧张又好笑,强忍着,个个憋红了脸。
淳风与淳月何等默契,赶紧接:“是是,臣妹老大嫁不出,愁得很,想借九哥大婚沾沾喜气呢!她们也都是!”便看姑娘们,又瞥阮雪音,“嫂嫂,不是,皇后殿下也同意了。”
一眼望去红艳艳如海的床榻边、锦缎间,响起一声轻咳。
是阮雪音声援。
顾星朗便不再多言,左右望一屋子女眷,大手一挥,“来吧,礼数做完,赶紧走!”
分明老夫老妻,却猴急得如毛头小子。众皆抿嘴笑,淳月甚觉丢脸,正色请君上往凤榻边去,待顾星朗站定,与拥王侧妃一左一右近阮雪音身前,便要揭盖头。
“等等。”
手都上去了,顾星朗开口,两人俱是一顿。
“民间,朕是说,通常不都由新郎官揭盖头?”
淳月待要讲皇家尤其君王大婚规矩,忽反应这是顾星朗和阮雪音的婚礼——最不守规矩的帝后,更多规矩都破了,还差这点芝麻绿豆?
遂一笑,恭谨道:“君上可以亲自揭。”
还听说有用秤杆的,但用手比较好。顾星朗莫名心绪荡,上前半步至阮雪音跟前,淳月和拥王侧妃齐退。
他手触盖头纱,软而微凉,初秋温度。
阮雪音看着盖头轻动,渐渐上升,十根修长手指之一半入眼帘,指甲短而整,独属于顾星朗的干净自持。
她胸中亦有些迭宕,同床共枕几百夜,原无须紧张。
却委实不知此刻要作何神情,盖头起后,怎样相对?
盖头没有继续升,十根指头停在半空。
屋内一堆女眷眼巴巴瞧。
宫人候在门口,直等着端酒案食案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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