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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窝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与这小乞丐又有这桩故事,当下哪肯轻易放过他,只如猫戏鼠一般地干起了倚强凌弱的勾当,先是抡圆了胳膊打了他一通耳光,接着又轮流往他身上撒尿,要他跪地管他们叫阿父。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生了一身硬骨头,无论刁云和赵洪凯如何殴打,只是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叫出那声“阿父”。
刁云这些人个个都是手里有过无数条性命的亡命之徒,这孩子愈是倔强不服、愈是被打得惨不忍睹,便愈发激起了他们凌虐的凶性。几个彪形大汉使足了力气,直将那孩子虐打得七窍流血,一张小脸青紫肿胀,全然没有了人形。
等到卢镝带着人上前制止时,这小乞已经奄奄一息了。
按照大晋的律法,即便是李勖也不能随意杀人,何况是刁云一众。只是律法归律法,实际归实际,如今这般混乱世道,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法,这些兵痞背靠赵家和刁家,早就在本地横行霸道惯了,一时起意打死个平头百姓也不算什么大事。
更何况,他们方才撕扯那小乞丐时便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是以,当卢镝喝令他们住手时,刁云亦毫无畏惧,只将那孩子踢了一脚,让他翻过身来,露出了胸口一处香炉状的刺青。
刁云腮帮子抽动两下,似笑非笑道:“卢侍卫可看好了,这小崽子是个如假包换的长生道,我们可不是挟私报复,而是处罚长生道的细作!”
卢镝看到那刺青的瞬间也是错愕,不过很快便怒斥道:“他是长生道不假,可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细作”
“他妈的还要什么证据!”刁云暴喝一声,鼓着眼睛上前一步,挺着胸膛逼到了卢镝面前,“咱们北府军多少弟兄死在了长生道手里,这些长生道徒个个都该杀,卢侍卫为这小孽障说话,难道是想与长生道一起与咱们北府为敌么”
说话之间,这边的动静传到了赵府,很快便有二十几个持刀的家丁赶了出来,二话不说便将韶音的马车围了起来。
卢镝铮地拔出佩刀,怒喝道:“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李夫人无礼”
那些家丁也只是不问青红只管帮着刁云一伙,一听卢镝说车里坐着李勖的夫人,一时间也不敢过分相逼,又都撤了回去只是站在刁云身后,鼓噪嗓子帮他的腔。
谢候早在车中听得气愤,此刻便跳将下来,愤然道:“且不说这小郎是不是细作,就算他是据我大晋律法,也只有四品假节者方可过军府审理后杀之,尔等当街便要断人生死便是你们的都督赵勇也不能如此!”
刁云一众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相互看了几眼,继而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
赵洪凯呸地吐了口唾沫,“什么他妈假节持节,老子只知道长生道的奸细格杀勿论不杀就是变节!”
说话之间,竟是朝着那倒地不起的小乞丐又踹了一脚,小乞丐毫无反应,显是已经走到了鬼门关口。
卢镝哪能再忍,当即挥刀而上,两伙人瞬间斗在一处。
韶音脸色惨白,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混战,原来白刃破空时发出的是嗖嗖之声,刺透皮肉时先是布帛裂开的刺啦声,接着是极细微的“噗”声,每一个小伤口都有殷红的血汩汩而出,像一眼眼小泉在身上四处开花。
她想象着刀切生肉的触感,心里还未觉察到害怕,身子已经抖如筛糠,满耳朵都是自己牙关的战战之声。
可眼见那瘦得一把骨头的小乞丐躺在混乱的人群中一动不动,胸口连起伏都没有了,这两伙人却又打得难舍难分,就算是不将他踩踏而死只怕等到分出个胜负来时也要将他活活拖死了。
若非受她牵连,这孩子哪能遭受此等无妄之灾
韶音心里想着,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一跃跳下了马车,不管不顾地冲到了混战的中心,用自己的身子将那小乞丐紧紧护住。
“都别打了!”
尖利的女声在兵戈交接声中格外清晰,话音未落之时,卢镝已横刀挡在她和谢候身前,“刁云,今日胆敢伤夫人分毫,仔细你项上人头!”
刁云也没料到这娇滴滴的小娘们儿竟来了这么一出,他不敢真的拿她如何,只好悻悻地冷笑了一声,退后一步扬声道:
“李夫人、谢郎君,若是刁某没记错的话,尊叔父也就是前徐州刺史谢泽可正是死于长生道徒的刀下,二位的姑父会稽内史王珩、另一位叔父吴兴太守谢治也是双双成了长生道的刀下亡魂。我等此举也是为了夫人报仇,夫人却横加阻拦,实在是令刁某费解!”
韶音的衣裙已被那小乞丐的鲜血染红了一片,此刻满脸都是泪痕,望着这些凶徒的嘴脸再无畏惧、只有仇恨,当即咬着牙叱道:“一派胡言!造反的是叛军,这孩子才多大与他有什么干系!”
刁云嗤地一笑,“我可是听说那些信众冲入王珩府宅时,连他三岁大的小孙子都没放过!可怜那小郎君还未多享受几年荣华富贵就一命呜呼了!夫人今日这般举动可是有些妇人之仁,怕是要令九泉之下的亲戚寒心了,就算是李将军在此也未必会赞同吧!”
“他不会的。”
忽然那衣裙染血满面泪痕的少女定定地望向了他的身后,轻声说道。
刁云心里一紧,猛地回过头去不防脖颈撞上一线冰凉的刀刃,刺地划出道热辣辣的血痕。
“放肆!”
先前在擂台上轻易击败他的年轻将军再不复那副温和模样,他的目光锁着他的咽喉,震怒之下愈发显得冰冷,迸射出一股凛然杀意。
刁云并非畏死之人,也许是刚刚败在他手下的缘故,一时竟有了遇上天敌之感,只觉得浑身的血脉都被人压制住,直压得他站不起身来。
刁云缓缓地跪了下去“那小长生道窥探都督府,必是细作无疑,属下只是想惩罚细作,并无意冒犯夫人,请将军饶命!”
李勖的环首刀已经有一年多未曾出鞘,这宝刀久未饮血,甫一触及那熟悉的甜腥味道,便似是开了荤的猛兽,紧紧地咬着猎物的咽喉不放。
刀刃陷入了刁云的脖子,瞬间染成了赤色,余下部分仍雪亮亮地放着寒光,清晰地映出了赵勇那张阴沉的紫黑脸膛。
赵勇人在家中,已经知晓了李勖重新整编之事,自是惊怒不已。原以为此子只是个一心带兵打仗的痴鲁之人,平日里那些顶撞冒犯也不过是性情刚直不晓变通的缘故,可自从他不声不响地与谢氏缔亲起,赵勇便觉得他愈发地放肆,单从今日架空赵化吉、吞吃掉丁部之举便可察知,此子野心不小。
赵勇早已对他不满,此刻又见他将威风撒到了自家门口,如何还能忍耐得住,当下沉声喝道:“存之好大的威风,在我赵家门前亮刀,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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