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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嫉妒一个外乡少年被王府高层如此看重,还是因为他们真的看不起一个从乡下来的泥腿子,总之虽然无人再敢探究他出城的真正原因,但城中各处许多不明其中缘由的嫡脉、旁支子弟,好像都又开始想着法的去编排这个,在他们眼中看来有些奇奇怪怪的孤僻少年人。
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编排说法从未断绝,甚嚣尘上。
莫名其妙的,这个曾经在盐官镇时就总被人各种编排的赵家少年,突然又像是重新回到了当初的小镇一样,处处被人指指点点,走到哪里都不合群。
赵继成对此置若罔闻,依旧每天早起,但不再是去往城后的那座高山,而是出城去往那座渡口外的小山坳,与那个每天都会早他一步的背刀少年打架,不打到双方都鼻青脸肿,就绝不散场。
楚元宵刚开始试图只以自己三境武夫的肉身与之对轰,但他后来吃惊地发现,赵继成那莫名其妙由爬山而来的武夫体魄,竟比他这掺杂了神灵金身之力,又被前后锤打了多遍的肉身,还要更加坚实扛揍!
为了不落下风,也为了不被那赵继成按在地上捶死,他就只能取长补短、三径混用,使尽浑身解数,才能堪堪与已是四境武夫的赵继成打成平手。
双方每每打到最后,就总是谁都没能占到大便宜,反倒是回去后各自伤药都用了不少,但第二天还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接着赶早去那山坳之中与对方流氓打架,以伤换伤,不光比谁的拳头更硬,谁更皮糙肉厚,到后来甚至就连谁去的更早都比上了。
如此斤斤计较,大概只是为了说明一个谁去的早,谁的伤就更轻,谁就伤愈更快之类的意思,然后楚元宵就被姜沉渔翻着白眼说了一句“幼稚!”
但对阵的两人却依旧故我,乐此不疲,大有不把对方彻底打趴下,就绝不收手的架势!
直到某次,双方再次同时倒地之后,赵继成看着对面这个很多场架打下来后,修为虽然没有多少长进,但周身气势明显更加沉凝了的死对头,突然冷笑了一声,道:“你不累?”
楚元宵闻言表情嘲讽,反唇相讥了一句,“你不比我更累?”
本以为又会是一场拳拳到肉之后的再次言语打架,却没想到在双方互相反问了一句之后,就突然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概是终于觉得每天如此打架有些腻歪了的赵继成,在沉默许久之后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往望春城方向走去,又在走出老远之后突然停步,背对着身后依旧未曾起身的楚元宵,冷冷道:“你的命是我的,老子迟早有一天亲手打死你,所以你可别随随便便就死在半路上!”
坐在原地未动的楚元宵闻言笑了笑,也不转头看那个背影,“我这个人一贯命贱,所以也从来命硬!倒是你,可别哪天登山不成,再突然半路滚下来摔死!要是害得老子到时候笑掉大牙,我一定把你从棺材里捞出来再重新打死一遍!”
两个好像从各自记事起不久,就开始不对付到如今的小镇少年,如今第一次在外乡相遇,依旧不曾想让对方好过,但又好像都有了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
楚元宵之后就不用再每天早早出门去那座山坳了,但还是没有要再次起程赶路的意思,他们一行人甚至都错过了一趟去往龙池洲的跨洲渡船。
姜沉渔依旧每天带着青玉四处闲逛,回来之后就会继续看看楚元宵,看他到底是不是会心疼?
楚元宵跟赵继成选择暂时罢手的这一天,夜深人静时,有个红衣姑娘独自一人坐在云海间的客栈楼顶上,手中提着一只从客栈里提上来的小酒坛,不是什么好酒,但能醉人。
从当初木兰渡船被堵在来往兴和洲的航道上,再被那位万里迢迢驰援而来仙人境剑仙甘泉,救回了不到两成的渡船修士后,木兰渡船就返航回了其通行航道上的前一座渡口,也就是永安洲东岸的夔门。
在那之后的这大半年里,红衣姑娘姜沉渔去过了很多地方,有些是在永安洲,有些是在栖霞洲,还有一些是跟她的来处一样,在楠溪洲。
少女手中须弥物里,一直都有一本名册,是她当时平安落地永安洲夔门渡口之后,从那位负责驻守木兰渡船的天河宗老供奉那里拓印来的,上面记载了木兰渡船遭袭时,搭乘在渡船上的所有船客的名单。
其实那位天河宗供奉也不是真正的渡船管事,其本身的职位,反而更像是那艘北海渡船上的那个守山武将一样的职司身份,只是在先前的战事中,那木兰渡船原本的管事已经战死,才导致那个作为最后坚守的天河宗老供奉,不得不暂时接管了渡船上的一应事务,停泊在夔门渡口,等待天河宗派人来接渡船回家。
本来那老供奉也是不愿给名单的,但是因为小姑娘手中有那柄证明她身份的墨门名剑的墨梅,加之又有仙人境剑仙甘泉作保,保证他们会去天河宗解释此事,所以那位暂任渡船管事的老供奉,才不情不愿给小姑娘拓印了一份名簿。
少女在后来这大半年里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是那本名簿上记载的姓名中,能查到某些名字来处的一小部分地方,但其实还有另外一大堆名字,她根本分不清他们家乡或是师门究竟都在何处,反正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九洲皆有…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听见有人问话,原本望着夜空怔怔出神的红衣姑娘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不太久,也就大概半年多的光景吧。”
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人,轻轻坐在了红衣身侧,同样开始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他身侧这个姑娘,这些天看起来好像一直都很开心,处处都在与人唱对台,好像是跟以往一样古灵精怪,但楚元宵其实在第一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心底里有一层阴影,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在之前出手对付赵继成的时候,会那么手下留情。
毕竟如果是当初坐在小镇乡塾窗台上的那个红衣姑娘,就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赵继成,不让相王府出来给个说法,她都不叫姜沉渔。
春山渡口并没有特别高的建筑,相王府曾有过严令,渡口各处建制,除了中间位置的那座泊船码头外,其余地界均不得超过九丈。
故而此刻两人坐在云海间的客栈房顶时,入目所及还能看到渡口上的万家灯火,以及渡口中间的那座巨大高台,还有一艘停泊转站的巨大渡船轮廓虚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黑沉且孤寂。
楚元宵看了眼姜沉渔手中的那只酒坛,想了想就也掏出了他那只酒葫芦,白衣李乘仙当初灌进其中的那坛顿递曲,到如今也已经没剩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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