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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具无头尸身,是属于险些用箭射杀她的李貘的,杭锦书路过之时,还惊吓不已。
严武城没眼色,还绘声绘色地向夫人夸赞将军昨夜的骁勇无敌,说他提着一柄环首刀冲出去,照着李貘一刀就抹了脖子,李貘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双眼瞪得像铜铃,便被将军斩落马下。
这位在栖云阁的榜上排名十八,虽列为最末,但也是一流高手,竟死得如此潦草,撑不住荀将军盛怒之下全力一击,便身首异处。
严武城自以为是在为将军向夫人博个好印象,可看了李貘的死状,杭锦书却是饭都用不下了,吩咐人连忙赶路,去往荀氏的驿站。
严武城不声不响地骑马跟在夫人的车驾外头,看夫人一整日兴致恹恹,他忍不住撇嘴:“怪我疏忽失察,让夫人昨夜受惊了,要不是将军及时驰援,末将只怕要铸成大错,只能提着项上人头去见将军了。”
他们这些沙场男子说话做事,不是人头便是人头,杭锦书脑子里满是李貘那鲜血淋漓被枭首的死状,胃里一阵难受犯酸,香荔递了一袋水给娘子喝了,也才好些。
杭锦书撩开车帘,看向严武城:“严将军,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严武城回道:“若一直这么平顺的话,再有两三日,即可抵达零州。”
好在接下来的这一段路,的确如严武城所说的平顺,也许是杭锦书这归宁的阵仗扯得太大,骑兵开道,武将同行,不知深浅的人也万万不敢得罪一下,何况这是荀氏的夫人,荀野说不好就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山头蟊贼巴结尚且没渠道,哪里敢去招惹。
道路坦荡,一路无阻,杭锦书终于顺风顺水地抵达了故土零州,入城当日黄昏,便到了杭氏府宅前。
杭氏上下早已接到了杭锦书传回的家书,知晓她踏上了归途,接到严武城派斥候传来的入城的消息后,杭锦书的父母兄长,以及族中的一众兄弟姊妹都赶来迎接。
数年不见,父亲的鬓角添了华发,母亲的眼窝也多了皱纹,彼此相见,虽近乡情怯,但实难忍住热泪盈眶。
父母子女之间纵然多年不见,但骨肉血脉相连,哪里会来的什么隔阂,当下便都抱作一团,泪飞作雨。
杭远之看了眼妹妹,又看了眼跟着妹妹而来乌压压的荀家军,却没什么好话:“妹妹,才三年不见,你怎么黑成了一块炭?”
杭锦书从母亲怀抱当中抽身,眼波睨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这话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兄妹斗嘴,往大了说是在质询荀氏待她极薄。
严武城尴尬上前,抱拳拱手向一家人行礼。
这时孙夫人见状,手臂松开了女儿,腾出一只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脸上依旧难忍激动,但声音却逐渐冷静:“我女儿归宁,这次能在杭家待多久?姑爷怎么不见来?”
严武城拱手道:“将军正前往苍州与南魏交战,待夺下长安,定然亲自前来拜会。在此期间,将军夫人可在贵府长住。”
虽说他们这个姑爷与众不同,的确是人间猛将,他和锦书也是联姻,并无多大的情分,但成婚快三年了,他不放锦书回家,他们更是连姑爷的一面儿也没见到,此人委实是不像样。
原本当初让锦书去联姻——说是联姻,同和亲也没甚两样,孙夫人就是不同意的,族中的女儿那么多,家主偏生就看上了她这个宝贝疙瘩。家主自己也有一个女儿,不过比锦书小了三岁,要配那荀野也配得,他非说锦书行事稳重,办事有章法,不会出格,比她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儿出色,如此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没理也成有理了。
再说这个姑爷,出身寒门,是个伧荒武将,就是争得了天下,他那祖上卖草鞋的出身也让他们家为天下士族所不耻。他还霸占了她女儿两年多,迟迟不肯让她们母女相见,真是蛮不讲理,可以想见其人,也必然是个揎拳裸臂的野人。
不过当下母女重聚的欢喜盖过了那些耿耿于怀的怨气,孙夫人不冷不淡地向严武城道了一声“知晓了”,便改换笑颜,挽住女儿的手臂往里走。
杭纬在后,周全仔细地向严武城善后。
杭远之也虎头熊脑地随着母亲妹妹一同入门。
严武城虽是武人,但也不是傻子,不会感觉不到自己在零州备受夫人家中冷落,好在夫人终于回了家,他也可回营向将军复命了。
恐怕将军这辈子也没见到夫人这么高兴过,露出如方才母女团圆时那般的喜极而泣的神态吧,他若知晓了,应当也会放心了。严武城一日不敢耽搁,率军在杭纬安排的馆舍小憩一夜之后,即刻动身北上。
杭锦书与父母入了正堂,拜见伯父。
杭氏如今是杭况当家,当初也正是伯父,慧眼识英雄,在天下一应俊杰当中,一眼相中了北境荀家的荀野,做主将她嫁给了荀野为妻,从危如累卵的境地里挽大厦于将倾,扶着杭氏风雨飘摇地走到今天。
眼看着天下即将平定,是姓王的还是姓荀的得天下,估摸着就看着苍州这一榔头的买卖了。
大局未定,杭况心头的阴云就散不了,“荀家得了天下,我们就是座上宾,王氏得了天下,我们均为阶下囚,今日杭氏与荀氏联姻,便是系于一根绳上的蚂蚱,并非与荀氏泾渭分明便可以逃离漩涡,诸位若不想到了最后鸡飞蛋打,就要对荀家军恭敬一些。”
被伯兄训斥,孙夫人脸色不悦,隐隐有些气愤。
杭纬早已巴结而来,连连点头应是:“是。我已安顿诸位将军下榻馆舍,今晚还教人多添一些褥子和炭火过去,数九寒天,不可冻坏了远道而来的军士。”
见他还算知晓些道理,杭况也就不再计较二房今日对严武城的失礼之处,转而问起杭锦书:“荀野可曾说过,他打南魏这一战有无胜算?”
霎时花厅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往日里在杭家说不上两句话的二房大娘子吸引去了,仿佛她眼下能一锤定音,号令众人似的,杭锦书以往在家中时,从未享受过如此“礼遇”,细想来,也全然不是为己,而是因为荀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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