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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老方家四房聚餐回去,方临一家回自家老屋,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距离老屋越来越近,记忆如开了闸门的洪水冲击而来。
方临记得,童年赤日炎炎的盛夏,无数次在这条路上奔跑,滚烫的土地隔着破草鞋将脚底板烙得生疼,但那个时候却也是快乐的,不知忧愁为何物。
走在这条通往老屋的小路上,恍惚间,童年的身影仿佛与此刻重合,这条路直通内心,这一刻,方临似乎真正理解了‘乡’字的含义,不论走到那里,走得再远,这条路总是不同的。
家门打开,是记忆中熟悉的陈列,大到一张柜子、一张竹床,小到一把蒲扇,一个木盆,都充满了回忆。
路上坐的太平车,也不怎么疲惫,回来小和村,回到老屋,情绪起伏也没什么睡意,家里也早就被大房、二房、四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没什么可做的。
一家人便坐下来说话,从带回来的行李中取了蜡烛点燃,老屋里第一次亮起如此明亮的光芒。
“好,真好,咱老家地儿好,人好,哪都好!”方父感叹。
“这也就是因为儿子,因为咱家今天发达了。村里多数人家,都是看咱家如今这样,才会讨好、巴结、奉承,可也有些人家是从前就对咱家好的,那才是真好。”
别看方母也很享受那种奉承,但她心里明白着呐,此时就说起来:“从前,你爹好面子总吃亏,你爷奶也偏心,有一次和其余三房闹起来,闹得可狠了,我就憋着一口气,不去和他们来往,可一些事情就难了,比如碾米,要碾米,我和小萱只能去村子别人家借。”
“那时候,爹、我忙着外面的活儿,这些娘、萱姐在管,不容易吧?”方临问道。
“老不容易了,没开口要先赔着笑,人家也知道我来是要借东西,爱理不理。有些人顾及着点我的面子,笑笑说‘唉,真不巧,我们家今天也要办米,米缸都要见底了。’有些人就说‘记得不,这是第几次借了’。难听话,好听话,都是拒绝。”
方母说着这话,脸上仍带着笑。
可方临却从中听出几多辛酸。
田萱看出来了,轻轻拉着他的手道:“临弟,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呢!”
“是啊,那些都过去了。”方母说起来:“以前那些拒绝的人,今天看到咱们,不都一个个赔着笑脸,说着好话?可我看着他们,怎么也热情不起来,抓东西都少给了些。”
“我也是。”田萱同样说着。
方母、田萱对视一眼,都是笑,方父、方临也跟着笑起来。
“有一年丰年,上百斤谷子啊,我一个晚上都在想去谁家借碾米的东西,夜里躺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睡不着觉。后来,还是小萱出主意,说是去福婶家借。”
“我记得那次,娘说,‘咱家和福婶家没太近的交情,人家谷也多’,我说‘反正不远,我跑一趟就是’,等我回来,说福婶答应了,记得当时娘长长舒了口气。”
田萱说着,有些羞赧道:“那时,我是极高兴的,因为知道碾完米,娘就会做一顿白米饭,那个时候临弟话不多,我却知道临弟是很喜欢的。”
方临听着这些,记忆被勾起来。
“是啊,就是那个时候,我对小萱还不好,就是做了白米饭,小萱也……”
方母摇摇头,没说下去,继续先前的话题:“去了福婶家,那年是丰年,还给我和小萱泡了芝麻茶,她的真心让我好感念,现在都还记着。”
“是呀,福婶家屋里,推子、筛子各种碾米的东西,我记得那时娘就说,什么时候,咱家能有这套东西就好了……”
“那个时候,哪能想到现在?也就那点盼头了。”方母笑着说:“那个时候真觉得,家里有一套碾米的东西,不用求人,那日子不知道该有多美。”
方父、方临、田萱听着,都是笑出来,幸福之中,有种淡淡的酸涩。
“不只是福婶,还有其他好的人家,隔壁村那个焦大爷、祖慧奶奶,还记得么?”方母又道:“那年临子你五岁,夜里发热、打摆子、翻白眼,怎么喊也喊不醒,怎么叫也不答应。后来掐人中,才慢慢醒过来,可还是一直抽筋……”
“这事我记得,那时真没法子了,我想起来焦爷子,他会一些土方子,有时管用。深更半夜过去,焦爷子听了,没二话跟着过来,还带了些草药,给你喂了才好了。”
方父说着这事,感叹道:“赶明儿咱们要去这些人家看看,对咱们好的人家,不能忘了。”
方临认真点头,记在心里。
初来此世,只为活着,已经用尽全力,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对外人只有冷漠。如今有了余裕,对那些有善意的、曾经帮过的人,他也愿意拉一把。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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