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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星珠逃跑,倪青文竟还唆使小厮将她的右腿打断。
倪青文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力气还不如张伯这个五旬老汉,被张伯打得连声惨叫。
倪素充耳不闻,帮星珠整理好衣裳,又摸着她的关节,温声道,“星珠,你忍着点。”
话音才落,不等星珠反应,手上忽然用力,只听得一声响,星珠痛得喊了一声,眼圈儿红透。
星珠浑身都在发颤,那种被人触摸的耻辱感令她难以扼制心头的呕吐欲,倪素轻声哄她,倪青文鼻青脸肿的,被张伯按在地上,他大喊:“倪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娘就要死了,祖宅,医馆迟早都是我们家的!你算什么东西,不在我面前摇尾乞怜,你竟还敢打我!”
倪素松开星珠,起身走到倪青文面前,居高临下般,盯着他。
水珠顺着她乌髻一侧的珠花下坠,在她的耳垂又凝聚晶莹一滴,她俯下身,重重地给了倪青文一巴掌。
“如今就是我肯向堂兄你摇尾乞怜,你只怕也不愿大度地放过我。”
倪青文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他又听见她的声音,迟缓地抬眼,面前的这个少女一身衫裙湿透,湿润的浅发贴在耳侧,那样一双眼清亮而柔和,白皙的面颊沾着水泽。
倪青文眼看她又站起身,从那张伯的手中接过棍子来,他瞪大双眼,“倪素你……”
一棍子打在他的后脑,话音戛然而止。
张伯见倪素丢了棍子,去外面的药篓子里翻找了一阵,用绣帕裹着嫩绿团花状的茎叶进来,他唤了声,“姑娘,您要做什么?”
“张伯,星珠遭逢此事,腿又伤着,只怕不便与我上京,更不便留在雀县,”倪素将帕子连带着包裹其中的草叶都扔到倪青文的右手里,“故而,我有一事相求。”
张伯看她抬脚,绣鞋踩上倪青文的手,重重一碾,根茎里白色的汁液流出,淌了倪青文满手。
“星珠的家乡栾镇很多年前遭逢水患,星珠幼年与母亲逃难至此,母亲病逝后,她没了生计才来我家做我的女使,听说她在栾镇还有个亲戚在,我给您与她留一些钱,请您送她回栾镇,您最好也在栾镇待着先不要回来,避一避风头。”
倪青文有个极厉害跋扈的妻子,他家里的生意又是仰仗他妻子娘家的救济才好了许多,即便他今夜在这里吃了哑巴亏,只怕也不敢声张,而倪宗新娶进门的妾又有了身孕,倪青文正怕那妾的肚子里是个小子,倪宗碍于儿媳妇娘家的面子也不许倪青文纳妾,又讨厌他不学无术只知玩乐的做派,这个节骨眼,倪青文也不敢找倪宗告状,却一定会私下里报复。
呆滞的星珠听见倪素的这番话,她动了动,视线挪来,却先看见从绣帕里落出来的茎叶。
五凤灵枝,药称漆泽,能清热解毒,镇咳祛痰,对付癣疮,但它根茎的新鲜汁液却有毒,沾之皮肤溃烂。
星珠跟着倪素,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她如何会认不得这东西。
外头药篓里那些还没来得及晾晒的草药,也都是她去找药农收来的。
“姑娘……”
星珠喃喃地唤了一声。
她是奴婢,且不提倪青文还未得逞,即便他得逞,大齐的律法里也没有一条可以为她讨回公道。
雨雾茫茫,在门外的灯下忽浓忽淡,有风鼓动倪素的衣袖,她回头来对上星珠红肿的双眼:
“星珠,你不要怕,他哪只手碰的你,我就让他哪只手烂掉。”
庭内的槐树被雨水冲刷得枝叶如新,浓浓的一片阴影里,年轻的男人拥有一张苍白的脸。
他靠坐在树上,身上穿着一件与仲夏不符的狐狸毛领子的玄黑氅衣,里面雪白的衣袂垂落,他的影子落在浅薄暗淡的灯影底下,却是一团无人发现的莹光。
他在枝叶缝隙间,静默地望向那道门内。
清冷的眉眼之间,尽是严冬的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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