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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知汉兴陵母伏剑（第1页）

话说汉王刘邦逃难来到戚老人家，与其女儿鱼水之欢一夜。清晨起床，刘邦出来见戚公，吃过了早膳，汉王刘邦即欲辞行。戚公父女，苦留汉王刘邦再住数日，汉王刘邦说道：“我军败溃，将士等不知所在，我何能在此久留？且容我往收散卒，待有大城可住，当来迎接老丈父女，决不爽约！”

戚公为此不好强制挽留，于是送别了汉王，只有戚女格外生不舍之感，仅与汉王得了一宵恩爱，偏即要两地分离，怎得不蛾眉紧蹙，依依不舍地惜别！汉王刘邦到了此时，也未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临别与戚姬软语，握着戚女的纤纤玉手，恋恋不舍。结果是硬着心肠，嘱咐了一声珍重，就出了门跨上马，扬鞭而去。

汉王刘邦走了多时，忽然看见尘土飞扬起处，约有数百骑军奔驰而来，他恐怕防止是楚兵，于是急忙藏入林中，偷眼窥视着。待奔驰来的士兵骑队人马已经靠近，方然认得出来是自己人马，当先一员将士，不是别人，就是部将夏侯婴。

时夏侯婴已受封为滕公，兼职太仆，常奉王车。彭城一战，夏侯婴亦跟随着刘邦，惟因战败以后，汉王刘邦舍车乘马，仓皇走脱，所以与夏侯婴相互失散。夏侯婴保护着空的马车，突出了楚围，四处寻找汉王刘邦，奔走了一夜有余，方得与汉王刘邦相遇。

汉王刘邦看见是夏侯婴，自然放胆出来，夏侯婴即下马拜见汉王，据实讲述经过情形，并且请汉王刘邦换马登车。汉王刘邦依了夏侯婴言，改坐了马车上，由夏侯婴跨辕随行。沿途中看见有路上难民，正纷纷奔走，人群中有一个幼童和一幼女，狼狈同行，屡屡回顾车中，夏侯婴眼光灵活机警，一经瞧见，那两个小孩子似曾相识，便语汉王刘邦说道：“难民中有两个孩子，好像是大王的子女，究竟是与不是，请大王探出鉴察！”

汉王刘邦坐在马车里面，突然听闻夏侯婴言，方张目往外看去，果然那两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亲生的子女，于是命夏侯婴婴叫他们过来。夏侯婴下了马车过去招呼，把两小孩抱登在车上，当由汉王刘邦问明情况来由，两个小孩告诉父亲刘邦说：“与祖父母亲等，避难出逃，想来寻访我父，途次被乱兵冲散，遂致分离，今祖父母亲，已不知何处去了。”

汉王刘邦又惊又喜，更问及昨天晚上的情状，两小孩答道：“儿等已离家两日，夜间统借宿别村。今日出门行路，偏偏撞着乱兵，祖父失散，母亲等又忽然不见，幸亏遇着父亲！”

两个小孩说到亲字，泪流不止。这两小孩，男孩刘盈刚刚五岁，女儿六七岁，哪里知道你们的父亲，昨夜却快活得很呀。汉王刘邦也为之动容。

正叙谈间，夏侯婴忽然惊报道：“那边有旗帜飘扬，莫非是楚兵追来？”

汉王刘邦一听，着急地说道：“快走吧！”

夏侯婴也觉得着急慌忙，自到汉王车后，亲自为汉王推车，向前飞奔。后面果然有楚兵追赶而来，首将叫做季布，前来赶快捉拿汉王。汉王刘邦走一程，季布就追一程，这一走一追，看看将要逼及。汉王刘邦唯恐车重行迟，竟将自己的一对子女推落马车下。夏侯婴见了，仍然左提右协，把两个孩子抱在马车中。过一会儿，汉王刘邦不顾正在恐惧哭泣的两个小孩，又将他们推落下来，夏侯婴再次把两个孩子扶载，接连有好几次了，惹得汉王刘邦一时怒起，顾叱夏侯婴道：“我等危急万分，难道还要收管两孩，自丧性命么？”

夏侯婴抗议道：“他们可是大王的亲生骨肉呀，奈何要抛弃？”

汉王刘邦更加懊恼，拔出剑来，欲杀夏侯婴。何以粗暴乃尔！夏侯婴闪过一旁，见两个孩子又被汉王踢下马车，索性令别的将士驾上马车的马疾行奔驰，而自己则伸展左右两腋，轻轻挟住两个孩子，一跃而上了一匹马背上，跟随汉王走奔驰，免得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又被汉王踢下马车。楚将季布，追赶不及，也只好领兵回去。

汉王刘邦看见追兵已经去远了，才敢稍稍放心，夏侯婴亦策马奔驰至，两下会叙，决定向下邑投奔。

下邑在砀县东，曾由汉王刘邦的妻子吕雉的兄长吕泽，带兵驻扎。汉王刘邦与夏侯婴提着子女，从间道奔驰行至下邑，吕泽正派兵探望，看见了汉王，当然迎入，汉王刘邦方才得了一个安身的地方。

已而汉将等闻听汉王所在，陆陆续续集合过来，军队势力又渐渐振兴起来。惟有调查各路诸侯的消息，殷王司马卬已经阵亡，而塞王司马欣，与翟王董翳，又复投降在楚霸王项羽麾下。韩赵河南各路残兵，亦皆散归。这虽是关系不小，但尚随时聚合随时分离，不足深恨。

最关紧要的，乃是汉王刘邦的父亲刘太公，以及妻子吕氏等人，好多日都没有听到他们的音信。仔细探听，刘太公和吕雉已经被楚军掳掠去了。原来刘太公带领家眷，躲避楚军奔难，子妇孙女以外，尚有舍人审食其相从。食其亦读作异基。大家扮做难民，鬼鬼祟祟地从偏僻的道路潜行出去，开始的前二日还算平安，昼行夜宿，不过稍受一些辛苦。到了第三日早起，又复启行，约越了数里地，适逢来了许多的楚兵，慌忙避开。可偏偏楚兵军队里，有几个士兵认识刘太公，以及汉王妻子吕氏，竟然一哄奔赴过来，把他两人拘捕住了。而审食其不肯离去，也为楚军所拘，其他人皆走散了。汉王刘邦仅得子女二人，而所有兄弟亲族，又俱未见，更听闻得自己老父娇妻，为敌军所虏，生死未卜，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旋经诸将劝解，刘邦才勉强收泪，乃引士兵转趋砀县，再着侦察兵骑马往探，寻问刘太公和吕氏的音信。后来接得确定音信，才知道二人还在楚军中，幸而未死，只是楚霸王项羽把他们视为奇货，留作抵押，想的是汉王刘邦能过来投降。汉王刘邦怎肯身入虎口，只得暂从割舍，徐图良策。可妻子可以割舍，那自己的老父亲亦可割舍吗？

过了几天，汉王复接到关于王陵的哀报，乃是王陵的老母被楚军掠去，伏剑身亡，现愿奉母遗命，事汉无二，发誓要报楚军害母的大仇云云。

汉王刘邦听着，悲喜交加，当下复书劝慰王陵，叫他节哀顺变，协力复仇。一面启节西行，道出梁地，复得楚军进攻消息，且又恐惧又忿恨，特召集将士辅佐，商议退敌方法。将佐等经过兵败的事情后，未敢主战，彼此面面相觑，不敢发一言。汉王刘邦勃然道：“我情愿弃去关东，分授与各豪杰，但不知何人肯为效力，破楚立功，得享受此关东土地呢！”

道言甫毕，即有一人接口道：“九江王英布，与楚有隙，彭越助齐据梁，两人皆有大材，可以招致，使为我用。若大王部下，莫如韩信，大王果将关东土地，分给英布、彭越、韩信他们三人，彼此必感激思奋，愿出死力，项羽虽强，也容易破灭了。”

汉王刘邦听到此番话，看了过去，见献计的人，就是张良，便连声称善，并顾问左右之人，说道：“何人能为我往说九江王，让英布发兵背叛楚国，把项羽牵制在齐国几个月，我夺取天下也就万无一失了。”

旁边有谒者（负责传达禀报的人）随何，谒者二字，是秦朝的官名，汉时亦仍然用之。随何挺身出应，自愿说道：“请求出使。”汉王刘邦就给了他二十人一同出使淮南地区的九江国。汉王刘邦乃派军吏二千人，与随何偕行，随何即领命去九江。

汉王刘邦复向韩彭两军，派使求援，自引兵由梁至虞，由虞至荥阳。荥阳为河右要冲，不得不就此扼住，阻拦楚军西进。汉王刘邦命部众屯驻城外，自入城中安歇。

才过了一夜，忽然来了一员将士，素衣素服，踉踉跄跄趋入营帐，拜倒在汉王刘邦座前，呜咽大哭不止。汉王刘邦见状，急忙审视，见是沛中故友王陵，当即离开座位，把他扶起，延令他在旁边坐下来。王陵且泣且语道：“臣与逆贼项羽，不知有何宿世冤仇，既然逼迫我母自杀，还要将我母之遗骸，付诸鼎烹，臣愤不欲生，愿大王拨助雄师，与臣偕行，若不将贼羽碎尸万段，誓不甘休！”

汉王闻言，愕然道：“项羽竟这般残忍么？不但君欲报仇，就是我与君多年故交，亦当替君出力。况我的衰父弱妻，亦陷没项羽军中，生死难料，怎好不前去救应？只恨我军刚刚兵败，还须搜乘补阙，募兵添将，方好前去争锋，一鼓破贼。否则彼强我弱，彼众我寡，再若一败，就不堪收拾了！”

王陵仍然流泪哭泣，又由汉王刘邦安慰谕问了一番，拟俟韩信等兵马到来，便当出发。王陵亦无可奈何，只好含泪拜谢汉王。

惟王陵的母亲也是个女中豪杰，又何故自杀，又何故被烹，小子应该补叙个大概，表明烈妇之情形。

原来王陵的母亲为楚霸王项羽所虏，项羽将其留置军营，威胁她让其写书信招降王陵，王陵之母不肯作书，由项羽使人奔驰往阳夏，假传是王陵母亲的遗命，嘱咐王陵弃汉归楚。王陵料有诈谋，且亦不愿向项羽投降，乃遣归楚使，另派自己心腹往楚地看望自己的母亲，探明其情况的虚实。王陵派的使者来到了彭城，无从与王陵母亲相见，不得已进谒项羽，传述王陵之言，愿见陵母，项羽即唤陵母出见，使他东向坐着，面谕王陵的使者，让他叫王陵即日来降，才能保全他母亲的性命。

王陵之母对着西楚霸王项羽的面前，不便直述自己见解，只得支支吾吾地对付，敷衍了数语。到了王陵的使者告辞归去的时候，陵母假借送使者为名，走出辕门。直至使人将要登上马车，向陵母拜别，陵母流泪与语道：“烦使人传语陵儿，叫他善事汉王，汉王宽厚待民，将来必有天下，吾儿切勿顾念老妇，忽要怀着二心，言已尽此，老妇当以死相送了。”

使人尚不知王陵之母已具死意，还道是一时愤语，不足介怀，但说了尊体保重四字，匆匆上车。

那知陵母从袖中取出了一柄亮晃晃的匕首，面向西方叫了两声陵儿，便咬着牙关，把匕首向颈上用力一横，当刻喉管立断，鲜血直喷，好一位志气节高的老母，撞倒在车旁，一命归阴去了！比漂母更高一倍。使人来不及施救，又恐怕会连害自身，疾驰而去。

楚霸王项羽正差人出去探视陵母，见了陵母言动等情，也甚感惊愕。士兵至营帐中禀告项羽陵母已死。项羽闻之，勃然大怒，喝令左右士兵，把陵母的尸首，掷入鼎镬，用火一烧，顷刻糜烂，项羽才算泄愤。但人已经死去，烹煮亦有何益？徒使王陵闻知，越加痛恨，这真叫做冤仇不解，越结越深呀。

且说王陵之母自刎而死，感动幽冥地府的阎罗天子。阎罗让白无常引陵母的魂魄来到地府之中，告诉陵母，可以让她投胎到富贵之家，转世为男。陵母向阎罗王说：“项羽残忍暴虐，用我性命威胁我儿子投降，逼我不得已自杀，他还把我尸体烹煮了。我在阴间看不见项羽的横死的下场，我绝不投胎。我要在地府等项羽死入地府受刑。”

阎罗天子听了陵母所言，嘱咐道：“如此的话，那就暂时让你在孟婆身边，帮助她给过奈何桥的鬼魂打汤端给那些鬼魂喝，以此等待项羽死后入地府。”

陵母点头答应说好。

这地府孟婆原来是上古时期尧帝的二女儿娥皇，嫁给舜帝，生性善良，死后化为奈何桥边的孟婆为亡魂提供孟婆汤。后来娥皇离开地府，孟婆由孟姜女的婆婆接管。现在这个孟婆工作劳累，想要辞职离开地府，去人间轮回。

于是阎罗王告诉孟婆，说等项羽死了以后，王陵母亲投胎在汉朝为一姓孟的奇女子，少年读儒书，后来诵佛经。在世劝人戒杀茹素。寿命八十一岁后，鹤发童颜，仍然是处子之身。入山修道，直到后汉，玉皇大帝则封为幽冥之神，唤为孟婆阿奶。此是百年之后的事情，简单介绍，不再说明。

汉王刘邦专待韩信等来援，韩信果然率兵来会，还有丞相萧何，也遣发关中守卒，无论老弱，悉数来到荥阳，人数又至十余万。汉王刘邦大喜，遂使韩信统军留着，阻住楚军之锋，自己则引子女回栎阳。韩信究竟能军，出与楚兵连战三次，统获胜仗。一次是在荥阳附近，二次是在南京地方，南京系春秋时郑京，与近今之江宁不同。三次是在索城境内，楚兵节节败退，不敢越过荥阳。韩信复令军士沿着河滨，筑起甬道，运取敖仓储粟，接济军粮，渐渐的兵精粮足，屹成重镇。汉王刘邦到了栎阳，接连得闻韩信捷报，放心了一大半，遂立儿子刘盈为太子，大赦罪犯，命令充军兵戍。太子刘盈年只五岁，使丞相萧何为辅，监守关中。且立宗庙，置社稷，一切举措，俱委托萧何便宜行事。萧何慨然受命，愿在关中转漕输粟，担任兵饷，并且请求汉王刘邦仍往荥阳之地，监督军队士兵东讨楚军。汉王刘邦依其所议，乃与萧何嘱别，复东往荥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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