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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换。”
梁煜衡看出那是一件冬款的多功能衣,下意识顺着柳锋明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才想起来早上捉贼时把人摁进了水坑里,他上衣也全蹭上了脏兮兮的泥水,刚刚只顾着控制嫌疑人,竟没觉出湿乎乎的难受。
因为他衣服颜色深,湿着的时候尚且并不明显,如今被他的体温烘得半干,泥土痕迹才逐渐显露。
一拍还掉渣……
梁煜衡抬头看向柳锋明,试图从他眼中捕捉出什么多余的情绪。然而对方已经背过身,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他盯着柳锋明的后脑勺,心不在焉地穿上外套,手指碰到右胸上口袋里,发出一点摩擦的声响。梁煜衡伸手去掏,摸出一张小票单子。
嘴比脑子动地更快,他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把东西放在这个兜里啊?”
柳锋明猛然回头,看见梁煜衡手里捏着的单子,接过来折叠撕成四片扔进废纸篓里,用脚尖点点地面:“换完的衣服用袋子装好,地面是你弄脏的,你擦干净。”
梁煜衡低头,发觉地板确实被他踩出几个带泥的脚印,乖乖出门找拖把去。
背身时却皱皱眉头,热敏小票的字迹随着时间变得很淡,但不妨碍他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柳锋明买了褪黑素,时间是一周前。
就他们这种工作性质,寝食不定,一天到晚还总是碰到些常人看了容易做噩梦的恶性事件,睡眠不好倒也很常见。
但是以柳锋明这一周多以来的工作强度,还睡不着就很夸张。
他知道在失去音讯的十年间,柳锋明定然遭遇过很多超乎他想象的波折,而如今既然能出现在市局,一定至少有不止一位权威人士肯定了他目前的状态能够胜任高强度的工作。
即便如此,梁煜衡依然无法控制自己不为此担忧。
然而柳锋明过去就一贯隐忍,经历过不同寻常的工作之后,这方面简直化臻之境。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从对方铁板一块的强硬作风之下,探查出内里是否隐藏伤痕。
正在思索,屋里田渡风风火火地跟出来:“师父我来拖吧。”
“不用,”梁煜衡摆摆手进了洗手间,翻出拖把来凑到水龙头下面浸湿:“还有,说了别叫我师父,别扭。”
田渡从他手里抢活儿:“知道了梁哥,那谁也真是的,你这不是捉了人回来,踩几个脚印怎么了?”
梁煜衡瞪他:“什么那谁,人家柳老师是市局聘来的技术专家。”
田渡涮着拖把,明显不服:“行行行,柳老师,柳老师行了吧。不也就是个硕士,还真把他当专家供着。”
柳锋明是空降而来的,一来就和在支队和干了快十年的梁煜衡平起平坐,再加上说话不太有亲和力,顺理成章地被田渡当成了梁煜衡的假想敌。
梁煜衡叹气,心知对柳锋明颇有成见的在队里不止田渡一人。
支队看人,素来看资历,看实力。刑警办案依靠经验的地方太多,资历也无非是实力的一部分。
论资历,柳锋明身上隐去的秘密太多,档案里只是写着多年前警校入学,今年又刚刚g大硕士毕业,不知怎么拖到12月份才入职市局,中间许多年的空白更是说不清干什么去了。
论实力,他来了半月,技术上的能力有目共睹,然而周队和李局把人护得紧,偏爱态度过分明显。柳锋明几次主动申请要出外勤,都被他师父周队委婉的挡了回来。
如此一来,落在大部分人眼中,他都像一个关系很硬的关系户。而且一来就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宣称要打造与先端科技手段接轨的现代人才队伍。
具体表现为一人先发了两本书,告诉他们春节前要考试,成绩参评绩效。
本来干他们这行就没白没黑加班加点,工作多年没人有那个闲功夫备战高考。柳锋明这一手饱受诟病,明面上的“柳老师”迅速成为了背地里的“那谁”。
梁煜衡听着田渡在一旁吐槽,顾不上凶他,满心盘算着如何调节柳锋明与支队众人的关系。
这脾气多年未改,一来就闹得这么僵,也不怕以后让人穿小鞋。
重逢两周了,支队大案小案不断,他甚至都还没找机会重新加上柳锋明的微信。找了个借口把田渡支开,独自一人拎着拖把回了办公室。
梁煜衡弓腰擦着脚印,借口拖地一点一点凑近了柳锋明脚边,本想找个机会开口,却看见他左手放在膝盖上,打着圈摩挲着。
“你——”梁煜衡想问他是不是膝盖不舒服,手机忽然响了:“喂,师父?”
“底下青江县叫我们派人过去,村里一家三口,女的死了,男的和小孩还没找到。”
梁煜衡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要清点可以出警的人员,就听见柳锋明喊他:“梁队长,我希望参与这次行动。”
他一愣,顿时犯难。本来他早就希望叫柳锋明参与外勤行动,但……他的目光不由地往对方膝盖上扫。
柳锋明清清嗓子:“梁煜衡。”他声线略微有点薄,加上南方口音,不凶的时候,嗓音里其实自带几分绵:“我认为至少你应该清楚我有足够出外勤的能力。”
眼前人抿着嘴,眉心微蹙,寒铁里溢出两道清光。梁煜衡脑袋空白了一秒,舌头再一次抢跑:
“那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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