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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谦一边听着苏淮讲京畿之事,一边仔细观察,见苏淮并未倒戈,终于放下心来。
“新帝继位,肖若素未及而立之年拜相,这在大成史上算是头一遭了,肖沉戟手握禁军,这肖氏一门煊赫一时,了不得,了不得。”穆谦叹息一声,又问:“肖沉戟派你来的?”
苏淮叹息一声,“令自然是大统领下得,但听说人是其兄肖参知挑的。”
“这厮果然是个蔫坏的!”穆谦忍不住暗骂一句,想到也就黎豫这种同样蔫坏的,才能治得了肖瑜!
“子澈,咱自家兄弟,本王也不瞒你,这容成业对本王有恩,本王还欠了他姐姐的一份情,至于谢淳呢,你也知道,自小跟着本王一起浑大的,本王待跟他的情分不比跟康王少,这两个人本王都没法给你。”
苏淮拱手道:“殿下容禀,昔年在大败胡旗庆功宴上,属下曾言,愿禁军与边防军亲如一家,永不针锋相对,没想到今天形势所迫,竟然带着禁军兄弟来逼迫殿下,来为难边防军的兄弟,属下实在有愧。此行,就当属下能力不济,属下愿将两个人的事一肩扛下。”
穆谦没想到苏淮有这样的心胸,苏淮待他有义,他自然不能坑自家兄弟,“人本王不能给,但是本王也不能看着你回去交不了差事,再连累你苏家满门。”
这话不说还好,穆谦没想到苏淮立马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殿下,苏淮本就是家门庶出,不得家主之心,常年受嫡系打压,恨不得将苏淮除之后快,此事他们定然能将自己摘干净,殿下不必忧心。”
穆谦明白,苏淮这是彻底让苏家伤透了心,如此,他就更不忍心把人推出去平事了。
“子澈,你莫要早下定论,北境路途遥远,咱们还有时间从长计议。”
苏淮明白这是穆谦的一片爱重之心,当下也不再争辩,突然想到什么,想开口跟穆谦说,可犹豫半晌又把话咽了回去,一副纠结模样尽数落入穆谦眼中。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方才那些交心的话都能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只是想起一桩事,殿下既然问了,属下便照实说,不过殿下只当做一乐就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淮也不好再瞒,只当做笑话一般说道:
“属下在北上时,曾与肖参知迎郁相回京的队伍相遇,肖参知曾告知属下,若请不回两位国公府的公子,那将黎先生请回去也是一样,新帝那边,由他去说项。”
苏淮将此事说出只图一乐,穆谦连容成业和谢淳都不会给,更别说黎豫了,苏淮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肖瑜在痴人说梦。
“这不胡闹么!”还没等穆谦发话,赵卫先不干了,听说这次殿下将黎先生带回来,赵卫跟一众团练使欢喜了许久,现下京畿竟然来要人,当即就要让穆谦表态,“殿下,你说是不是!”
穆谦听了这话,低着头犹豫了半晌,然后咬了咬牙,“好,就依肖若素所言,子澈,本王将他给你,你带回去复命吧!”
第188章诛心局(8)
“殿下?”赵卫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惊奇地瞧着穆谦。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穆谦身为上位者,有自己的考量,可他是跟着穆谦和黎豫经历过胡旗南侵之战的人,知道二人之间是能为彼此牺牲的情分,说什么也不肯相信穆谦愿意把黎豫送出去,“怎么能拿黎先生去换那两个小兔崽子呢!”
苏淮也仿佛没听清穆谦的话一般,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鲜有知道穆谦和黎豫起龃龉的人,但是那日在黎氏祠堂,眼见着穆谦对黎豫处处维护,又毫不犹豫带黎豫离开京畿,以为两人早已冰释前嫌,完全不明白穆谦现下在唱哪一出。
穆谦没有接话,更没敢看两人,他正被自己的心中的矛盾折磨着。他与黎豫隔了杀弟之仇,更有相负之恨,还有先皇遗诏横在中间,他自己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他给了黎豫药方,也写了断交之信,可他没有得到报复的快感,反而变得愈来愈烦躁。他想把黎豫抓回来禁锢在身边,好好折磨他,可每次见到那人惶恐又无助的眼神,他总是会心软,再加上那一夜肌肤之亲,穆谦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快要疯了。
穆谦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可但凡事涉黎豫,他就会变得无所适从。聪慧如他,绝对不会对新帝坐以待毙,最好的办法就是接下先帝遗诏,可他对黎豫下不了手!眼下既然肖瑜要人,索性就随他去了,是生是死,就看黎豫自己的造化!
苏淮见穆谦半晌不说话,只当他话出口就后悔了,忙打圆场道:“殿下这玩笑开得,属下都要当真了。”
穆谦回神,淡淡道:“没开玩笑,子澈远来并州辛苦,先带着兄弟们下去休息,回头本王把人给你。”
穆谦说完,不等两人反应,自顾出了营帐,似是怕被追问一般,走得极快,留下赵卫和苏淮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两日后,苏淮启程返京,这才知道为什么穆谦肯把黎豫交出来,原来黎豫早已病入膏肓,一日之中,除了服药的时候基本都在睡着,留在身边已然不能出谋划策了。
苏淮皱着眉头看着马车中昏睡的黎豫,想跟穆谦说什么,但到底守着对黎豫的承诺,没有开口,只是觉得黎豫额头上那个榆钱大小的伤疤越来越刺眼了。
苏淮不敢再看黎豫的惨状,当即下令启程。他顾念着从前战场上的情分和黎豫对他的照顾,不似来时那般策马狂奔,每日控制着马速往京畿走,尽量让人少受一些颠簸。
穆谦解决掉一个烫手山芋,本以为的如释重负没有到来,反而不自觉地日夜悬心胡思乱想。穆谦整个人莫名的暴躁起来,惹得周围的人都退避三舍,连一贯放肆的谢淳都躲得远远的。
谢淳和容成业跟穆谦进了平陵城,被安置在知州冯吉的宅邸。虽说那日穆谦同意让两人在北境领个差事,但一连几日过去,也没个动静。谢淳是个闲不住的,没事就拉着容成业在知州府闲逛。
“容三,你想去边防军大营不,那里比冯知州这宅邸大多了,有一群豪爽的士兵大哥一起玩,能跑马,还能吹塞北的风。”
容成业早就对战场心向往之,被谢淳一说就心动了,但他好歹早已入朝,知道分寸,按下心中悸动,拒绝道:
“虽然想去,不过咱们还是先耐着性子等等,晋王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咱们别撞枪口上。”
这话在理,谢淳知道穆谦宠他,可他现下当真不敢放肆,不为别的,他六哥这几天脸一直阴着,他可不敢去触霉头。
谢淳跟容成业在回廊中越走越无聊,随手掐了一朵花,一片一片扯花瓣玩。
“也是,放着谁,少了黎先生这么个助力,心里也痛快不了。”谢淳说完,突然贱兮兮凑到容成业跟前,玩笑道:“你发现没,晋王殿下那脸色难得看的,就跟媳妇儿跟人跑了似的。”
其中内情,容成业知道的比谢淳多,但他明白其中利害,稍有不慎就会翻天覆地,是以对那晚之事守口如瓶,只就着谢淳的玩笑冷哼一声,还没开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哀嚎。
“哎呦,我的谢二爷,你怎么把下官的凤尾兰给掐了。”冯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打远处走来,“为着能在并州种活这几株凤尾兰,下官可是花了大功夫,可不兴你这么糟践的。”
谢淳这才发现,方才随手掐了的花乃是凤尾兰,再加上冯吉号丧似的抱怨,让他颇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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